李瀾騎馬在此,瞧見顧筠這邊的動作,策馬貼緊馬車,彎下了腰,低聲說道:
“含珠公主出行向來不遵守規矩,馬車跑得又急又快,京城里的人都是知道她的風范,遠遠瞧見她的馬車就會讓開。今日不知為何,有人定在路中,死犟著不讓,含珠公主的馬車就撞上去了。”
顧筠看向那個男人。
這是一個身形較為瘦弱的男子,皮膚說不上白,但隔著一段距離仍然能看出皮膚細嫩,不是個干粗活的人。
含珠公主的隨從對他拳打腳踢,他滾在地上,顧筠沒有看清他的臉,不過隨從拉扯他的肩膀時,他的衣領松了一些,顧筠看到其脖頸側邊,有一塊小小的疤。
顧筠詢問李瀾:“會打死人了嗎?”
李瀾回道:“應當不會。含珠公主前些日子縱仆在街上打死了人,被御史告上一狀,受了皇帝訓斥。”
顧筠放下車簾,道:“走吧。”
聽到這個回答,他便心安許多。如果回答不好,與之相對,便是難受。不過他不會出手阻止,他的身份,阻止不了,會把自己卷進去,最后甚至會把太子也卷進去。
馬蹄響動,車輪轉動,晚霞出現之時,到了東宮。
顧筠下了馬車,尋了個僻靜地方,瞇了一會,正當年輕,這會工夫便叫他煥然一新,再無不適之狀。
他換上內侍衣服,等到天黑,經太子的人接應,和李瀾回了東宮。
東宮還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穩重,走進里面,叫人不自覺注意身份與儀態。從下往上望去,燈火的橙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度極低的灰,偌大一塊天,被宮墻與建筑切割成數塊棱角分明的圖形。
顧筠從這塊圖形到那塊圖形,一步跨過稍高門檻,到了春和殿偏殿。
此時,偏殿里頭,張掌設和趙禾帶著幾個信重之人,近身照顧著“他”,至于其他人則被他們打發到其他地方去了,做些無關緊要的活計,美名其曰給他制造“養病”的清凈環境。
左盼右盼,總算把顧筠盼回來的張掌設和趙禾,臉上露出燦爛笑容,忙迎了上來。
他們不知顧筠離開東宮去做什么,知趣地沒問,同顧筠說著這段時間京城中的趣事。
顧筠忙碌生活按下暫停鍵,而今聽著他們說話,即便不是什么趣事,也覺舒緩。他慢慢聽完了,找了身衣服,前去沐浴。沐浴完畢,帶著一身花香出來,坐在床上,懶洋洋地吃果茶,翻看京中時興的話本。
他要給自己放會兒假,之后再進行學習。
夜深,疲倦與困意涌來。
顧筠揉了揉眼睛,放下話本,看向空蕩蕩的坐榻。
他忍不住發呆。
朝懨人呢?怎么還不回來?
倒也不是分外想念對方,只是見不到對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急需補全。另外,關于作坊里頭的人和東西,他也有話想對對方說。
顧筠撐著下巴,盤腿等了一會,朝懨依然沒有回來。他洗了手和臉,干脆睡覺了。對方大約在加班吧,作坊工人都要加班,堂堂太子怎能不加班?
加吧加吧,為民為國,多加點班。
顧筠一覺睡到天亮,望向坐榻,依舊空空蕩蕩,而且整潔得一條褶皺也無。
他忍了又忍,終究沒有忍住,穿衣起身,喚來張掌設,詢問對方,朝懨昨夜是不是在正殿休息?
張掌設欣慰地看他,總算知道詢問殿下動向。這位主子,真的太少關心殿下了,似乎殿下明日出現在某個女子身邊,他也毫不在意。偶爾她都懷疑兩人真的兩情相悅?殿下對外說是兩情相悅。
張掌設回道:“殿下昨晚沒有回來。”
“沒有回來?”顧筠挑眉,顯出詫異之色。
張掌設擰干洗臉巾,遞了過來,道:“聽趙禾說,殿下忙著查太后慈寧宮舊物流落民間之事,陛下催得急。估計后面幾天都不會回來了。娘娘是想殿下了嗎?”
顧筠心底有些失落,但不等他察覺為何失落,這道急淡的情緒便如風一般,飄灑了去。
他嚼著張掌設的回答,眼睛慢慢變大,亮了起來,他想到找個什么借口可以再度離開東宮大好幾天,甚至十多天了。
他可以借著太子忙碌一事,打著擔憂太子身體的名義,說自己要閉門抄寫佛經,給朝懨祈福。
至于祈福多少天,那就是他說了算,旁人難道會打斷這事?這是明晃晃的得罪太子,再沒腦袋的人,也得稍加考慮幾息,再行行事。&-->>lt;br>顧筠想好計策,整個人都輕盈得不得了。他在東宮當了兩天米蟲,期間見了許景舟,拿回玫瑰露,于第三日清晨,便提出為太子祈福。
不論東宮其他不知情者怎么看待,顧筠當天早上便帶著李瀾離開東宮,直奔下一個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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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懨早已得知顧筠回到東宮的消息,然而事務纏身,走不開,且追查到了其他地方,在那地方住下了,只能放棄回去見顧筠的想法。
費了幾日工夫,將案件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