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泥地的痕跡來看,跑了不久,我便派他們去尋蛇。
“隨后鋪主兒子回來告知,在一方水渠找到了蛇,我本欲去水渠,聽鋪主兒子說,路過驛站之時,聽到驛站里面一陣騷亂,猜到出事,便趕了回來。回途碰到我們的人,果然出事了。”
朝懨皺起眉頭,又很快松開了。
“大家無事便好,我已派人搜尋周遭,必要捉住賊子,千刀萬剮!”
孟旐道:“雨天,怕是很難抓住對方。殿下,如是今日搜尋,找不到人,便算了吧,回京要緊。出發之前,我就聽到一些風聲。”說罷,看向顧筠。
朝懨垂指摸過茶壺壺身,提起茶壺,遞給顧筠,道:“你出去叫人換壺茶來。茶涼了。”
顧筠心道:不想讓我聽,直接叫我出去就是,何必繞這樣一個圈子。顧筠接過茶壺,轉身出去。
朝懨輕點椅子扶手,視線落到孟旐身上,道:“說罷。”
孟旐道:“京中傳出您傷勢日漸加重,不久人世的風風語。幾位皇子被陛下壓著,不得探望,私下小動作不斷,聽聞他們正在聯合關系密切的親王大臣共同上奏,要求您出來走一趟,破除京中傳聞,安撫民心。我爹同我說,傳聞很有可能是燕王派人散播的,他從一開始就在懷疑您出了事,總在慫恿二殿下,六殿下違反圣命,進東宮探望您。”
朝懨聞,低低笑了出來。
孟旐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朝懨停了笑,道:“京中真是亂啊。也好,就按你說得做,早日回京,別叫這些麻煩事情纏了手腳。”
孟旐道:“殿下英明。”
朝懨道:“你同我一般,受得利器之傷,我那藥你先拿著用。我臨走之時,已命鋪主兒子把我們配的藥物打包好,送過來。”
孟旐道謝,又說,夫人已經把您用的藥送了一些過來。
“那便好。”朝懨毫不吝嗇自己的夸獎,“他一向懂事,令我心安。”
孟旐垂下了頭,低低附和。
朝懨起身,道:“三郎,好好休息,我就先行離開了。”
孟旐坐在床上,略微抬手,道:“臣,恭送殿下。”
顧筠已經請人換好了茶,他端著盛著茶壺的托盤,站在外頭觀望情況。如果朝懨沒有喊他進去,那他就不進去。
朝懨出來,淡淡掃了一眼侍立一側的仆人。
顧筠觀察他的神情,察覺他想要訓斥仆人,忙騰出一只拉了他,同時把托盤遞給仆人,示意對方送進房進。
“我想著你們不會談多久話,為了方便,便自己端著,與他們無關。”顧筠解釋道。
朝懨拉住了他,走出小院,道:“苦沒吃夠么?”
顧筠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他平靜道:“我不比他們尊貴。”
朝懨道:“你是我的人。”
顧筠道:“現在還不是,太子殿下!”
他懟了回去,又覺不對,自己不該如此,抿了抿唇,主動握住了對方的手,妄圖通過轉移話題,使得對方不去追究自己頂嘴的罪行。
“那條蟒蛇到底有多大?”
雨水稀稀拉拉落到傘面,“噼啪——噼啪——”響個不停,朝懨站住腳步,從他手中拿過剛撐起的素傘,垂下眼簾,靜靜看他。
顧筠心道:要遭。顧筠腦筋急轉,想要避開這場災禍。
對方搶先一步,開口說道:“你是在什么地方長得這樣大的?和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顧筠目光飄忽一瞬,道:“就在宣朝長大的啊。我與他們不一樣,大約是我這人從小就有一些奇思怪想吧。我覺得應該人人平等……”
朝懨揮退跟在后方的隨從,語氣溫和,打斷了他的話:“君臣父子上下貴賤貧富等各個階層都應遵守禮法,禮法是天地之序,失則陰陽不調,社稷不穩。”
好煩好煩好煩,老古董開口講話。
“對對對。”顧筠嘴上敷衍,實則放空大腦,左耳進右耳出。
朝懨盯了他一會,無奈說道:“可以告訴我為什么你會不認同禮法嗎?是因為現在的朝廷太過腐敗了?”
顧筠心道:說了你要把我當妖精。顧筠推著朝懨回去:“濕衣服換了,頭發卻還沒干,快回,我給您擦發。”
朝懨低低應好。
到了地方,朝懨收傘,將傘交于隨從。顧筠的手垂在他的身側,手指如雪白蔥段,手背隱隱約約透出淡藍的血管,一副勻稱漂亮的模樣。
他抬手去抓,對方朝里走去,他的手擦著對方的手而過,僅僅抓到一片柔滑衣角。>br>他忽而有了一種對方離他很遠的感覺。
美好聰慧的存在,難道他不配擁有?他若不配擁有,天底下還有誰配擁有?
“怎么了?”顧筠察覺到他的動作,回頭看來。
朝懨眉目沉著,道:“退后。”
顧筠不明所以,猶豫再三,緩緩退了回去。
朝懨松開他的衣袖,朝他伸手。
顧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抬起了手,貓爪開花一樣,張開五指,按在他的手掌上頭,過了一會,滑入他的指縫,輕輕扣住他的手。
顧筠抬頭看去,只見破太子多云轉晴,露出一絲笑容。
“很乖。“破太子說道,牢牢扣住了他的手,拉著他往里進,“到了東宮,你不必拘束,當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