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出去,找到他今早抱出去曬著的雜草并蘆葦桿子。
已經曬了一天,里面濕寒徹底去除,不再軟趴趴,濕答答。
雖然還透著一股淡淡的霉味,但不礙事。
顧筠高高興興摟起,抱了回去。
本來這些東西他是想留給下個可憐人,沒想到下個可憐人還是他。
橋洞底下太過濕滑,顧筠鋪到橋洞外頭,整整齊齊,剛好鋪出一個人睡的地兒。
此刻天黑下來了,不必擔心睡在橋洞外頭被小孩子看見,拿石頭砸。
林岳像個影子,除了他去摟“鋪蓋卷”時,沒有跟著來,站在橋洞底下,靜靜守著那堆幾乎沒人要的野果子,而后便一直跟著顧筠。
顧筠鋪床時,他站在一邊觀察,片刻過后,蹲下身來,幫忙收拾。
大功告成。
顧筠拍了拍手,告知對方,這就是他的床了。
“你呢?”林岳問。
顧筠搖頭,道:“今晚我不困。明晚我用老霍的東西。”今夜星子密集,明天應該也是個大晴天,他老霍的東西抱出來曬曬,他也就有床了。
林岳眉心微動,道:“我也不困。”
他坐到草墊一頭。接觸面粗糙得很,還有些扎人。
林岳不知道自己之前究竟過著什么生活,但他潛意識認為自己或以前沒有碰過這些東西。
林岳心下有些煩躁。嘴里的野果酸澀
“舒服吧?”顧筠湊上來問。
林岳觸及一雙清澈至極的眼睛,他強行壓下不悅,輕輕頷首。
顧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林岳:“一起坐罷,我有事問你。”
顧筠笑容散去一點,他大約猜到他要問什么——不外乎,舊事重提。
他趁著去拿一棒干凈野果子當零嘴的間隙,在心里認真審視了一遍無數個空閑時間編出來的理由,確定無誤,他回來了。
小心翼翼在草墊上坐下,咬著野果,道:“你問吧。”對方不喜歡吃野果,他也就不給對方了。
林岳冷不丁道:“你為什么說話不流暢?”
他問了這句話,也不說什么,直直看著顧筠。
大部分宣朝人的虹膜都是棕色,從黃棕到深棕不一,不加細看的情況下,大家的眼珠子都是黑色,包括顧筠這個外來者。
但林岳的虹膜是黑色,無論細看還是粗看,都看不到他的瞳孔,以至于眼珠子黑的不似其他人一般——沒有半點光澤,純粹到空洞。
灰蒙蒙的天色之下,直直盯著人,猶顯恐怖。
顧筠結結實實被嚇到了,由此想到了貞子,稍微平復了心情,他裝作嘴巴正忙,思考如何解釋這個事情。
顧筠百密一疏,忘了這件事情。
他咽下野果,道:
“這你也忘了?我以前不會說話,你帶我看了巫醫,我才會說回話,但年紀大了,學話沒有小孩子那邊快,再給我些時間,肯定能夠流暢。”
林岳上下審視他。
顧筠驀地瞪大眼睛:“你嫌棄我?”
林岳不再直直盯著他,溫和下來,“沒有。”話鋒一轉,“我們為什么要私奔?”
繞了一會,居然繞回一開始,應了顧筠的猜想,舊事重提。
顧筠挑著自己會說的字詞,慢慢回答:
“我家與你家是世仇。早些年頭,你我兩家還經常給打架,暗中下絆子,說對家的壞話,這些都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你我暗生情愫之后,長輩都不同意,給我們各訂了婚事,沒有辦法,只能私奔。”
顧筠雖然已經挑著自己會說的字詞來闡述事實,但有些地方的字詞發音還是不太準確,聽來奇奇怪怪。
再加上他說話不夠流暢,叫人聽得更是困難。
林岳凝神聽完,反應片刻,才湊全事實。
林岳道:”我們兩家因什么結仇?”
顧筠搖頭,道:”這我便不知道了,長輩并未提起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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