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說此婦并非瘟鬼,若是沉江溺斃恐化為淹死鬼,反倒有別的害處。去吧!”
莊水北領命而去,秦維勉自回了刺史府。今夜天色已晚,他準備明天再傳人來好好理會此事,今天驚魂甫定,他也想歇歇了。
回到房中,謝質在等他。
“殿下回來了?我命人煮了湯飲來,喝點暖暖身子吧。”
秦維勉一邊脫下行裝一邊給謝質講今天遇狼的經歷,驚得謝質連忙拉過他的手檢查他有無傷處。
“我沒事,多虧小九出現,趕跑了狼群。”
秦維勉不動聲色地抽出手,坐到暖炕上,喝了杯熱茶。
謝質無聲地看著他,也跟著坐了過來。
秦維勉知道謝質的心思。
自從那天賀云津撞見他倆相擁吵了一架離開之后,秦維勉找了賀云津一陣子。找到的希望原本就十分渺茫,隨著各處的尋覓落空,他心里的石頭也徹底落在了地上。
秦維勉隱隱感覺到,賀云津不會回來了。
自那以后,他不愿再想起這個人,不愿再聽見任何人談論他。謝質提起過一次,被他不耐煩地擋開了,從此謝質便默契地再不提那個名字。
但謝質的殷勤和溫存更勝從前。
可每當謝質靠近他,牽過他的手,或是軟語安慰,秦維勉都會想起那天晚上。
他想起那次難堪的爭吵,想起無法調和的矛盾,想起射向自己的冷漠厭棄的目光。
一旦想起那個人,千滋百味就會瞬間涌上心頭,他不想再一頁頁翻開細思,只想合上這本再也不想回顧的書。
“小九竟然這么厲害?它怎么出現在那了。”
謝質看出了他的回避,卻并不氣餒,仍舊笑語溫溫。
“我也不知道,也許——也許——”
秦維勉的心思并不在談話上,想不出合適的話來,思路便移到別的事情上去了。
他看向窗外,夜色深沉,好像藏了無盡的東西。
忽然,秦維勉想到了什么,他回過頭來,盯著對面的謝質看。
“希文,坐這來。”
秦維勉拍了拍自己身邊,謝質喜出望外,挨著他坐下。
“在曉今天受驚了吧?要不要傳醫官來看看?”
“不用,我沒事。”
秦維勉嘆了一聲,身子一傾,靠在了謝質身上。
謝質先是僵住,隨后眼中的不可置信慢慢融化,他試探著抬起手,攬著秦維勉的肩膀往自己身邊帶。
秦維勉感到自己肩頭的手帶著猶疑,似乎還有些緊張,溫熱中帶著濕氣。
他忽然很想躲開,卻忍住了。更漏變得很慢很慢,冬夜安靜得令人無法忍受。
秦維勉想再加把火。
他也伸出了手,抱著謝質。滴漏聲聲,他忍不住往窗外看去,卻只見一彎殘月照窗白,仍是了無人聲。
秦維勉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他立即坐直了身體,留下謝質一臉疑惑。
“殿下……?”
謝質錯愕地看著他,不明所以。秦維勉以手覆面,不敢看回去,只覺前所未有地疲憊。
他在干什么?希冀這樣就能令賀云津現身?賀云津一走這么多日子,還會在乎這些嗎?
小九一個野物又豈會真的聽那人使喚?
賀云津現在在做什么?真找了個閑山靜水的地方安心修道,還是到處游歷、尋覓下一張酷似故人的臉呢。
秦維勉想不通。他原以為賀云津是個至性至忱的人,就算跟他有什么齟齬,也不該就這樣拋下這么多的兄弟、扔下這么一大攤子公事甩手離去吧?
或許他錯了。
像賀云津這樣凌越超逸、機謀百變的人,怎么會真是一個僅靠一腔愛意驅動的傻瓜呢。
秦維勉想不通。
謝質在一旁不不語,不知看出了什么。
“希文……我——”
秦維勉說不出口,低下頭閉緊了眼。謝質想拍拍他,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揣起手悻悻說道:
“殿下最近煩心事太多了,早點休息,都會好的。”
秦維勉默然頷首,見謝質退下了,他讓侍者也都出去,這才放任自己肩膀一塌,向后靠去。
他正在消化心中的千頭萬緒,忽然聽到了細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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