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津默然不語。秦維勉的性子未必不比古雨更烈,這次的事確實不是容易彌合的。秦維勉至今沒把他怎么樣,想來已經是耐著性子了,他得看好了機會,主動給遞個-->>臺階才行。
“玉壺我留下,正好過幾日送給他。”
“……這么好的法器,你就當個擺件送人嗎?!”
“你是知道我的,”賀云津向古雨說道,“你勸了那么多次,我可動搖過嗎?”
古雨扁扁嘴。
“我不管你,別老讓我們小九回不了家就行。不過——”
賀云津見古雨竟然難得露出了深沉的目光,不禁十分奇怪。
“不過什么?”
“你下凡這么久了,難道真的感覺不出來?你真當這云四跟云一是同一個人?這件事,恐怕是他對了吧。”
賀云津心中一悚。
古雨將畫眉放到自己肩上,走之前又向賀云津說道:
“你若只是玩玩,不妨想些輕松的法子。若當真還存著從前的癡念,也該好好想想大家勸你的話了。”
第二天賀云津去給那玉壺配了個匣子,拿上了去見秦維勉。聽說賀云津是來進獻寶物的,秦維勉疑惑了一瞬。
“……叫賀將軍進來吧。”
侍者接過賀云津手中匣子,奉到秦維勉面前。打開一看,那玉壺個頭雖然不大,但那玉料的成色極好,通體雪白溫潤,秦維勉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竟是沒找出一點瑕疵。
這器物的裝飾雖然不見繁復,但工藝精熟,也是無可挑剔。
秦維勉更加困惑了。
且不說賀云津向來不以這種方式討好他,就是這次想出了這法子,可這么珍稀的東西他從哪弄來呢?
看秦維勉的表情,賀云津松了口氣,想來這物件在人間的宮廷之中也還看得過去。
“這器物你是從何得來?”
“不過是到處打聽買來的。”
不知怎地,聽賀云津如此講話秦維勉就覺得這話不實。
秦維勉伸手將那東西拿起,只覺觸手生涼,是他從未遇見過的手感。
寶物他見得多了,就是沒見過的他也不十分稀罕。賀云津要是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回心轉意,那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秦維勉將玉壺放回匣子,讓侍者退回。
“你費心了。只是東西我不能收。”
“殿下……?”
“濟之的薪俸才多少銀子,何必惦記著買這些東西。如今我在軍中,也不該如此奢靡張揚。”
“不過是一個小玩意兒罷了,殿下何必——”
秦維勉仿佛早已想好了,雖未屏退從人,但令賀云津到自己跟前坐。
“濟之,”秦維勉半晌才拈出這兩個字來,“我知道你并不是喜好珍玩的人,也大可不必耗費巨資弄這個東西來給我。你說的話我既然不信,也不可能為著一個器物就改變主意。只要你還想安心留在軍中,我不會為了這樣的事為難你。是去是留,念在你戰功赫赫的份上,我就容你選擇一次。”
賀云津這些天早就想到,秦維勉一時是不會相信輪回轉世之說的,也不會甘于當“別人”的影子。秦維勉能夠平和地接受他在身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剩下的他只能再慢慢努力證明。
但他沒想到,秦維勉居然讓他選擇。
“我當然不會走!”賀云津說得斬釘截鐵,“可我給殿下送來這只玉壺,也不是為別的,只是想讓殿下寬寬心、有些樂事,別再氣壞了身子。”
“濟之既然選擇留下,仍如從前一般勠力同心就是,不必務于這些虛華的事情。”
不知怎么,秦維勉看見這玉壺就煩躁。自從他掌了些軍權,費心鉆營給他送東西的人多了,他并不當個稀奇事。
但他知道,賀云津并不是這樣的人。
回想起來,還是他們初識不久賀云津給他送過兩回東西。第一次是那塊打著同心結的玉佩,還偽裝成仙人夢中所贈,其中的寓意是不自明的。
第二次則是給他帶了一包茶,那是因為前幾天聽說希文給他送茶,因此競爭了起來。
從那以后賀云津何曾這樣鄭重其事地給他送禮,秦維勉想也沒往這些事上想過,因為他跟賀云津的關系原不必靠這些俗物支持維系。
那時秦維勉以為,他們交心、同命。
現在賀云津將那匣子從侍者手上接來,親手呈到他的面前。
“殿下就收下吧。”
渾圓精致的玉壺散發著光澤,溫潤晶瑩簡直不似凡間的東西。秦維勉想,這東西就是拿在祠廟之中的仙人手上,也太過干凈純白了。
但他現在卻同時覺得這東西俗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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