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維勉并未像他預料的一般露出惱怒的神色,只是略有思考之態。那侍者又道:
“殿下先吃點東西?要不要去傳賀將軍來?”
秦維勉輕輕搖頭。
“去叫糧官來吧。”
“是。”
不一時糧官來了,秦維勉便問他賀云津給了杜未翼糧草沒有。
“中午時分賀將軍就令我等清點撥付了,整忙了半天,現在還沒干完。”
那糧官也是個心眼多的,早上聽說秦維勉斥責賀云津,現在又見燕王不去問賀云津反來問他,自然知道這里嫌隙已經不小了。
“只是……”
“只是什么?”
糧官一禮道:
“只是聽說杜將軍走時,好像不太高興,微臣在堂外聽著,仿佛是杜將軍要賀將軍日后做好輪輸轉運,賀將軍駁了他……”
秦維勉抬頭瞥了一眼糧官。
“你下去吧。”
那人行禮告退。秦維勉心中冷笑著想,一個兩個的怎么都這么機靈,他才避了賀云津一天,一個個地便像老虎聞著血腥味一般圍了上來。
可他這時候是真不想見賀云津。
秦維勉的病情并未轉好,不過是強撐著起來理些事情,又吃了幾口東西。醫官們來請脈開藥,秦維勉問道:
“大夫,我這病如何?”
為首的一人出列答道:
“殿下這病起得急,可要好好將養。好在殿下的底子好,應該、應該不妨事。”
秦維勉自小體弱多病,這醫官居然說他底子好,口氣又這樣含糊,秦維勉便存了疑心。
“你跟賀將軍也是這么說的?”
醫官連忙跪倒在地,顫著聲音答道:
“下官不敢透露殿下病情!實在是、實在是……賀將軍不由分說搶走了您的脈案……”
醫官自知有失,連叩了幾個頭才偷眼去看燕王,只見秦維勉面色虛弱,似乎是沒力氣跟他發脾氣。
身后的幾位醫官也早已跪倒了。
“醫署里只有你們幾個?”
幾位醫官無人敢回答,半晌才有一人答道:
“啟稟殿下,醫署中原有一位侯穩越侯大夫,因病致仕,如今住在城外。他從醫最久,醫術高明,若是請他來一同參詳,或許更為妥當!”
另外幾人隨聲附和起來,秦維勉知道自己沒有起色,剛才診脈之時他們又一個個面露難色,恐怕這一病不輕。
“那就快派車去請。”
賀云津就住在刺史府里,自然早知道秦維勉傳了晚飯,見了糧官。如今見醫官們戰戰兢兢地出去,他便又去求見秦維勉。
侍者都不給他通報。
“賀將軍,殿下正在休息。”
秦維勉在里面聽著了。
他是真不想見賀云津。從前他很喜歡賀云津的眼睛,沖淡清空不染塵俗,可偏偏看他時又那樣誠懇直白,帶著說不出的柔情。
如今知道賀云津原是在他臉上找尋著另外一人,光是想想他便覺得那目光刺得人生疼。
秦維勉身上酸軟,他自己清楚這并非全然由于這場急病。昨天晚上賀云津帶著他抵死纏綿,那時他身上便已是這樣的酸軟。想起自己那時的意亂情迷,想起自己對賀云津的寬容放縱,秦維勉更覺得難堪。
賀云津朝里面看了一眼。他想秦維勉既然剛遣走醫官,必然還沒睡下,這是早吩咐好了不肯見他。
“殿下!末將有事稟告!”
秦維勉合眸。他話都懶得說,抬手指了指屋內的侍者。
那人會意,給秦維勉放下簾幔,到門外說道:
“殿下身子不適,正在休息,誰也不見,賀將軍先請回吧。”
賀云津急得要命,可又怕秦維勉是真的難受,在門口踟躇了半天。
他心念一動,招了小九下來。
秦維勉正生氣,見一團毛絨絨的東西跳到了自己榻上,知道是賀云津的主意。那人還站在他門口,秦維勉縱使見到小九心中喜愛,但一想起賀云津,他還是冷著臉驅趕:
“你也出去!”
侍者見有野物跑進來,惶恐地將小九抱走。秦維勉低聲囑咐:
“誒,趕出去就是了,可別傷了它!”
賀云津見小九也近不了秦維勉的身,知道這是被恨屋及烏了。他心思一轉,話里也帶上了氣:
“小九!你跑到這來干什么!跟我回去!”
小九從侍者臂彎間跳了下去,扭身又往屋里跑,賀云津跨上臺階來追,卻被-->>路天雪攔住,他于是低聲朝屋里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