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聽說李別駕去過朔州?”
“回殿下,卑職曾隨家兄到過朔州,因此略知一些罷了。適才見賀將軍容貌,正與賀將軍攀談。”
“哦?濟之的容貌如何?”
李重丘謙遜地沖賀云津抱了抱拳。
“得罪得罪。末將是看賀將軍有些朔州人的樣子,因此發問。”
賀云津知道李重丘必是看自己面熟,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想李重丘也不會十分篤定。剛剛他又特意報了假的宗脈,該能打消李重丘的疑問了。
再說,就是真有人認出他跟賀翊是一張臉,難道有人會覺得賀翊活到今日還能是這個樣子不成?
城中稍定,秦維勉便帶著莊水北、敖來恩到街上去,既是親民之意,也借此安定人心。百姓紛紛跪拜于路,口稱天恩。
秦維勉按轡徐行,頻頻向路兩旁示意。忽然一名老者看到了他的正臉,呆了一瞬,隨即將頭埋到地上,嘴里反復念叨著,卻不是“燕王殿下”。
秦維勉感到十分疑惑。他仿佛看見那老者跪下去之前濁淚滾滾而出,滿臉皆是不可思議。
他示意身側軍士去看看那老者。
軍士去到老人身旁,給了他一吊銅板。回來后秦維勉問道:
“老人家在說什么?”
“聽不清,好像是什么‘云菩薩’的……這老頭兒小的知道,咱們這里外地人不多,他是一家。當年朔州戰亂時,他從朔州逃出來的。說來也可憐呢,現在路都走不直了,差點又要陷在橫州。”
秦維勉聽了點點頭,繼續行進。
如此一連忙了多日,等到橫州終于形勢大定,秦維勉立刻命人燒水洗澡。
賀云津在旁輕笑。
這笑聲引起了秦維勉的注意,他遙遙一望,賀云津也正看向他,目光溫溫。
“殿下可知,刺史府后有一別館可以洗浴,”橫州本地士人在一旁提醒秦維勉,“那是文儉特意引熱泉過來建造的,水都是現成的。”
秦維勉想了想,又看向賀云津。那人正吩咐面前的軍士,軍士得令去了,隨后又來一位。
“好,晚上就去那。”
第98章
如愿以償?
在城內并不比城外容易。尤其賀云津對這地方不熟悉,許多人不知心地,因此格外謹慎。好在敖來恩回到了秦維勉身邊,替他分擔了不少,賀云津就將主要的功夫花在了防務上。
賀云津匯報完進展,秦維勉便留他一同用飯。如今暫將這刺史府做了中軍營帳,秦維勉也下榻于此。
“連日來緊張辛苦,如今形勢稍定,濟之歇歇吧。”
“我們初來乍到,還是多加小心為好。等會兒我再去看看賬冊——”
“濟之都多久不曾合眼了?那些明日再看不遲,原也不差這一夜了。”
賀云津不需要睡覺,他只想趕快把橫州的情況弄明白,但是聽出秦維勉的關心之意,他還是應了下來。
“多謝殿下。軍中的賬冊末將還能看得明白,錢糧賦稅人口等等,殿下是否——”
秦維勉此刻心思不在這些事上。他精神肅寂了這么多日子,就是進了城也沒來得及高興。今日終于暫且把要緊事辦完了,他瞬間覺得豁然輕松,如同聽見了驚蟄時的一聲春雷,整個人都活泛了起來。
“這些濟之不用擔心。”
“殿下——”
“好了好了,”見賀云津一門心思往下部署,秦維勉只好暫將休息娛樂的念頭收了,耐心給賀云津解釋:
“如今我們在這里,乃是形勢使然,實則名不正而不順。我意現在不要把手伸那么長,控制住三軍最要緊。那些庶務民事中還不知有多少爛賬黑賬,我們就這樣拿來看,要弄得橫州人心惶懼的。還是等朝廷旨意下來,再做安排吧。”
賀云津一聽立刻明白了。
“還是殿下想得周全,行事妥帖。”
秦維勉聽了便笑,賀云津疑惑地看他。
“濟之可是很少恭維我,如今怎么也阿諛起來了?”
“我并非恭維,是實實在在的真心話。”
賀云津說得很認真,秦維勉跟他不一樣,跟云舸更不一樣,在權力漩渦中成長起來的人在此類事情上比他們得心應手得多,簡直像是一種本能。
秦維勉感到奇怪。這一席飯間他本想說些旁的話跟賀云津好好聊聊,但賀云津似乎只想著正事。剛剛他想開個玩笑,賀云津又無比正經。
“濟之讓自己歇歇吧,天天這么緊繃著,誰也受-->>不了。今晚你就休想別的,有什么事,明天睡醒了再干。對了,我剛聽人說文儉在刺史府后建造了一座別館,引了熱泉過來呢。”
“哦?這么多日了,殿下可以好好沐浴一番了。”
上道了。秦維勉又說:
“京城外也有一座湯泉宮,不過那并非天然,每次天子駕幸,都要使人提前備好熱水。從前總是章貴妃隨駕,這在后妃中是獨一份的恩榮。”
秦維勉的話中頗多感慨。賀云津看他那樣子似乎是閑聊,想了想回道:
“出來這么久,殿下可是想家了?”
秦維勉眼中既笑且嗔,仿佛是埋怨賀云津太過聰明了。
“濟之呢?”
賀云津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