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津是高高興興地下來的,不想一落地就看見秦維勉灰頭土臉地靠在破敗的道觀供臺前,抱膝垂首。
此時秦維勉幾步趕了出來,清澈的月光照亮他不可置信的臉龐,賀云津這才發現秦維勉臉上淌著淚,眼睛都哭紅了。
“殿下這是……?”
秦維勉先是伸出手,試探著碰了碰他的手,賀云津立刻抓住秦維勉。
“殿下無憂,咱們定能脫險——”
秦維勉原先還當自己看花了眼,如今溫熱有力的觸感握碎了他的懷疑。
“你沒死!”
意識到這一點,秦維勉立刻抱住了賀云津,力道之大,給沒有防備的賀云津撞了個趔趄。
賀云津馬上伸手環住了秦維勉,穩住身形,發覺秦維勉是以為他死了他傷心落淚,賀云津心中暗笑。
“殿下——”他在秦維勉背上輕撫,溫聲道,“殿下何曾見我死過?”
秦維勉收了淚,推開賀云津,利落地在賀云津肩上拍了兩下,仿佛剛才并非他突然脆弱失態,反倒像是有意安慰賀云津一樣。
“我們三個分明親眼看著你從城頭跳下——”
秦維勉退了一步,上下查看賀云津的身體。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不死也該骨折吧。
“殿下還曾親手把劍刺入我的胸膛呢,可曾見我死了?”
賀云津笑得溫溫煦煦,并不為秦維勉忽然的清醒自制而失望,他走上前去,抓過秦維勉的手往里走,秦維勉果然沒有拒絕。
范得生早就在邊上歡喜地跳腳,說著“我就知道”,賀云津剛剛在城里沒見到徒弟,原本還擔心,不意徒弟竟先一步尋到了秦維勉。
“徒弟做得好!以后也不需我吩咐,一切以殿下的安危為先,知道了?”
“徒兒知道!師父吃了沒有,徒弟去找些吃的來!”
“不用!”賀云津連忙攔住拔腿要跑的徒弟,“現在越少出去越好,當心被人發現。”
賀云津已經看見了地上的果核跟柴堆,知道秦維勉應該吃過了。只是這些簡陋的東西,二殿下恐怕吃不慣。
“濟之,方才還剩下兩個野果,你吃了。”
秦維勉說著便示意范得生拿來,賀云津知道他們是怕明天找不到吃的,因此留下的。
他已經成仙,不需要飲食,此刻更不能消耗食物。
“我不用,”賀云津把果子推給秦維勉,“我不餓。”
“你昨天背我出來,又激戰一場,怎么能不餓?你休要推卻,明日逃命還要依仗你的。”
賀云津笑笑,攥緊秦維勉的手:
“我不會逞強的,等需要的時候我再吃,好不好?”
見秦維勉還要強讓,賀云津又道:
“我都不會死,還差這一口吃的嗎?”
秦維勉只好作罷,嘆道:
“方才有人跟你說了一樣的話。”
“怎么?”
秦維勉便將遇見那道士的事情講了,問賀云津:
“依濟之看,他說的可是實話不是?”
“我也聽說是有這樣的草藥,可是極為難得。終凡人一生,修為能夠升仙的極少,可若有這仙草永葆青春,只需耐心修煉,終于成仙的一天。這些話是師父對我說來,他老人家年輕時也曾到處求訪仙草,后來終于作罷,在朔州落住了腳,這才開始收徒授業。”
秦維勉聽了,心中的疑惑并未稍減。他又拉著賀云津去看那塑像:
“濟之能看清嗎?這尊者與你容貌絕類!”
賀云津看了,也覺非常相像。他亦只當作是巧合,問道:
“此是哪路神仙?”
“剛向那位道長請教過,他說并非神仙,而是白巾匪首賀翊。”
賀云津聞也是一驚,秦維勉在旁又道:
“那道長還說自己是賀翊的師叔呢。”
“師叔?!”
賀云津拜入師門起便未曾見過師叔。師父曾對他講,說年輕時他們師兄弟二人曾一同修煉,到處尋訪仙草。后來他師父在東萊尋得一株,本想第二日佐以晨露服用,不料師弟卻盜了仙草,遁跡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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