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津身旁那匹叫作未壯的馬引頸長嘶。
秦維勉厲聲道:
“快去救賀將軍回來!”
謝質剛才追不上秦維勉,氣喘吁吁地到了關下后立刻便去大門旁,此刻聽到命令馬上命人開門,親自跑到關外將賀云津扶進來。
秦維勉下關去迎,李先善緊跟在身后,急道:
“二殿下不可輕信啊!賀云津他私通山戎,末將調查已久,證據確鑿!”李先善命人捧來兩樣東西,遞給秦維勉,-->>“現有他與山戎往來書信在此!他將關防虛實盡皆繪成圖畫,趁交戰之際送于山戎——”
秦維勉止步回身:
“還有呢?!”
謝質已同范得生將賀云津架了進來,李先善遙遙看了他一眼,不禁心虛,只是仍舊壯了聲色道:
“孤身到山戎營中救回監軍,末將本就覺得不可能!后來他審訊俘虜,竟用山戎語交談,誰知道他們談論了什么!隨后那俘虜又于我軍嚴守之中逃脫,必是賀云津私放!二殿下!賀姓之人原本就與山戎雜處,素有往來!我看他——”
路天雪忽而在秦維勉身后抱拳道:
“殿下!賀將軍絕不會反叛!”
秦維勉并未理會他們任何一人。他看到賀云津身上穿著他賞賜的鎧甲,上身已被血盡皆染透,臉上頸間冷汗涔涔,雙唇顫抖,被人架著過來,已是聲音破碎。
“二殿下,我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快去治傷!”
謝質要帶賀云津走,賀云津偏又掙扎著說道:
“我不走……二殿下!我、我不行了……今世有負殿下重托,來生再為殿下牽馬墜鐙……”
賀云津說著又跪,幾乎是摔在地上的。秦維勉連忙去扶,卻沒發現自己的眼淚同賀云津的膝蓋一起落了下去。
“濟之!!”
賀云津攥著他的手臂,頭埋在他胸前,身子沉得拔不起來,呼吸又重又快。
“二殿下……”
秦維勉只覺心窩宛若被滾水淋灌,鼻根酸得如同擰絞,隨著賀云津又一聲脆弱卻深切的呼喚,他的眼淚也再次涌了出來。
秦維勉顫著手,生怕碰了那幾支刺入了賀云津胸膛的箭,在賀云津后頸摸了摸。
“先去治傷,啊,不會有事的。”
李先善別無退路,只能鐵了心續道:
“二殿下,還是先看看證物再說吧。”
秦維勉揮手讓軍士帶賀云津走,自己閉目咬牙,半晌才將眼淚止住。
他接過李先善遞來的“證物”,將那封書信稍看一眼便遞給謝質,自己又展開關防圖,問道:
“若是私通山戎,交接怎不機密,能叫傅將軍攔截?”
李先善還未回答,謝質又道:
“二殿下,這不是賀將軍筆跡。雖然間架結構仿得有幾分相似,但筆意卻沒有學來。”
秦維勉聲音冷絕:
“賀將軍乃是朔州人士,會說胡語有何稀奇?難道姓賀便是反賊?!你自己沒有本事,竟覺得他人立功便是嫌疑,簡直可笑之至!關中看守嚴密,卻叫俘虜走脫,你說是賀云津放走,我看定是你所私放!”
李先善沒想到這小小年紀的皇子竟有如此的威嚴,凜然不可冒犯,竟當面直斥他這個三品將軍,李先善不禁語塞起來。
“二殿下!我從軍二十余年,我豈會私通山戎?”
“你身為沙場老將,不思報國,卻嫉賢妒能、黨同伐異,偽造證物,構陷忠良!憑你也敢對本王倚老賣老?!還不給我跪下!”
被秦維勉在手下將領面前如此斥責,李先善顏面盡失,更是萬分意外。他從未如此受辱,一時十分無措,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低頭行禮。
饒是如此,李先善也沒想到秦維勉接下來要做什么。
“你一個小小的三品將軍,誰給你的權力擅殺本王部將!我已到關內,你為何仍舊下令放箭?!事急從權?本王今日就讓你知道什么叫事急從權!”
李先善聞驚訝地抬起頭,卻見秦維勉從身旁侍衛手上抽出劍來,緊接著便覺自己胸膛一涼。
被刺之人愣愣低頭,臨死之前堪堪確認了自己的死因。
第70章
真心如何否認
不僅李先善,在場之人誰也沒想到秦維勉這一招,就連給秦維勉捧劍的敖來恩也沒反應過來。
謝質更是被噴濺出的鮮血嚇得后退了一步。秦維勉雖以皇子封王,但也沒有隨意處決三品大將的權力,就是真有反跡,也應解送京師,交由三司審理,請天子旨意定奪。
何況李先善同太子、楊恤及朝中許多要員皆是姻親世交,在軍中更是根基牢固,在這相洲關都已經駐守了十幾年,連天子也未敢輕易調動,秦維勉竟全然不顧了不成?
沖冠一怒,竟至于此。
謝質從震驚之中稍緩,便著意去看秦維勉。只見這位燕王正冷冷看著李先善倒地咽氣,顯然也在竭力從暴怒之中平復心情,但眼中卻仍舊堅定如同金石,絲毫不見半分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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