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時分不出勝負,那人又沒有任何疲憊或者破綻,反倒是自己這樣的狀態不知道還能撐多久。賀云津心一橫,提了一口元氣。
他知道此舉危險,因此極其克制,是將邴榮刀的招式路數全摸透了他發動的。接著這微微的一絲元氣,他的體力立時便占了上風。
校場之中,眾人的眼睛已經快要飄出眼眶,秦維勉跟楊恤也停止了交談,賀云津知道,自己必須馬上結束這場比斗,不然強行催動元丹的痛楚必將他反噬。
即使如此克制,他也已經察覺到胸腹之中微微的刺痛。
眾人只見邴榮刀虛晃一招騙過了賀云津,隨即就勢扭身向賀云津刺去。賀云津已來不及躲,索性將劍一挑,迎了上去。
二人都是高手,過招不過電光火石。旁人驚呼之聲還未落地,賀云津的劍竟已直奔邴榮刀的面門。這一劍清厲無比,任誰也看得出結局。
“劍下留情!”
秦維勉起身喝止,賀云津的劍一壓,竟然失了準頭。
“咚”的一聲,邴榮刀的發冠落地。他伸手去摸,眾人這才發現他的發帶已被削斷,再摸摸脖子,完好無損。
四周不禁發出由衷的贊嘆聲,楊恤一時跌悔,向后落入椅中。賀云津也在后悔,當時秦維勉突然出聲,他沒來得思索,其實應該趁此機會殺了邴榮刀的。
脫力之后,劇痛像被束縛許久的洪水一般沖破了堤壩,賀云津暗想,今后再想殺了邴榮刀就更不易了。
秦維勉化開一抹如釋重負的笑。他只見賀云津向那邴榮刀一抱拳,邴容刀還愣在原地,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失敗之后捶胸仰頭長嘯一聲,大有瘋癲之狀,隨即便扭頭負氣離去。
賀云津轉身向秦維勉走來,秦維勉這才發現,明明方才他們動手之時就在自己眼前,現在怎么打到校場中心去了。
賀云津將劍背在身后,一步步向他走來,甲胄碰撞發出朗朗的撞擊之聲,沉重卻堅定。秦維勉發現,賀云津的步子從未如此費力,這一次纏斗,實在太耗人了。
他不自覺地下座去迎,只兩步二人便已相遇。秦維勉伸手欲扶,賀云津卻直直脆了下去,甲胃沉重,壓在他的身上。
賀云津低下頭,雙手將若谷舉托過頭頂。
“在下不辱使命,今將寶劍奉還殿下!”
“快起來!”
賀云津剛剛跪下的一瞬間,秦維勉還以為他力竭不支,已將雙手伸了出去。如今自有隨從接過寶劍,秦維勉就勢將賀云津扶起,心中稍安定些,溫聲道:
“你辛苦了。”
不料賀云津抬起頭來,秦維勉卻見他臉上汗水淋漓,額發盡濕,連眼中都猩紅濕潤,像一棵被雨洗透的大樹。
秦維勉心中立時兵荒馬亂:
“濟之!”
賀云津一時沒有動作,垂眸只覺眼前一片黑影。他恍恍想到,這一跪,此生便是君臣了。
秦維勉握住賀云津的手腕,腕甲清涼,他又低聲喚了一次:
“濟之?”
賀云津深深吐息了兩次,這才稍緩,借秦維勉的力站了起來。
“賀校尉快免禮,下去休息,我必有重賞。”
聽他這么說,賀云津知道他已從方才的失態中醒覺了過來。賀云津一笑,反倒心照不宣了。
謝質一直在旁看著,雖然早聽秦維勉稱贊賀云津,但今日親眼所見,他才真正相信。好小子,還真有些本事。
謝質一時也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按理說賀云津這樣出身的人是不配跟他相較的,就算真有本領和機遇,也做不得大官,這是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這樣的人能全力效命秦維勉,是好事。
可他心里就是莫名不安穩。謝質顧不上細想,賀云津不用自己的劍,偏去請秦維勉的劍,這意圖十分明顯,此時該他配合了。
“殿下萬金之軀,眾人卻各持兵刃,此乃大不敬之罪!”
方才在秦維勉面前舞劍諸人自然知道失禮,不過是不敢違命罷了,方才邴榮刀輸了他們已經汗流浹背,現今聽了這話更是臉色慘白,紛紛向楊恤投以求救的目光。
那齊刷刷的目光如同公堂上的證詞,楊恤一時哽住,隨即反應過來,不料他剛要說話,秦維勉便開口了。
“誒,我早聽說楊將軍治軍嚴格,真刀真槍操練想必也是為了令眾將增長本事吧?”
楊恤預先想好的說辭自然也是這個,因此一時無話可說,只是汗顏點頭。
秦維勉走到那七人面前,笑道:
“今天本王見-->>識了諸位的本事,真是令人眼界大開啊!只是真刀真槍,難免傷人。咱們從軍效命,乃是為了殺敵立功,豈可傷于自己人之手?傳本王將令,今后軍中操練,兵器不得開刃!”
“是!”
秦維勉知道賀云津跟謝質給他鋪好了路,但他已經殺了盧迪、寇林立威,此時再殺只會適得其反,反倒寬仁大度才能令人心服。
果然,那七人齊齊跪下,臉上盡是感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