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就收到了回信。
宴冰讓他三人安靜,凝神片刻。而后擺擺手,笑道:
“嗐,你們也知道,這登仙之事是最為機密的,輕易打聽不著。”
賀翊聽了便有些失落,司緣一席之間都不大說話,卻緊盯著賀翊的一顰一笑。
古雨道:“那也——”
宴冰忽然立起手,令他先別說話。
待聽完空中來信,宴冰才把舉到一半的酒杯送到唇邊,緩緩品了兩口。見他如此悠然,賀翊知道又沒有重要消息,不覺輕嘆出聲。
宴冰放下玉杯,慢慢說道:
“別的雖沒打聽來,倒是知道那位二皇子命數將近啦。”
賀翊騰地站起:“你說什么?!”
宴冰不解:“這輩子追不著,下輩子、下下輩子再追唄!”
“是啊,”古雨也道,“反正也沒有比皇子更難接近的,你就等他輪回轉世再說吧,到時也忘了你曾是個妖道了。”
司緣神色一凜。她知道,像云津這樣剛剛登仙的人,恐怕還做不到生死淡然。
果然,賀翊沖進屋中到萬象鏡前看了一眼,而后便又吞了一顆丹藥,掉頭下世了。
秦維勉府中,跪了一重又一重的人。
太子秦維勛正沖著院中歇斯底里地發狠:
“再沒有辦法,太醫署都得千刀萬剮!還有你們!你們這些婢子奴仆,都給我陪葬!!”
跪著的人瑟瑟發抖,他們知道,這位太子爺是說得出辦得到的。
太醫署為首的一位戰戰兢兢埋首說道:
“方才謝希文謝郎回去找千年靈芝,若能找到,或許、或許可——”
“或許?!”
此時太子雙目猩紅,說要瘋了也有人相信。那老太醫將頭埋得更低,不敢再。
而這位太子從前也曾瘋過,被他刖了、黥了的人不知凡幾,凡是觸怒他的人哪里會有好下場。
里面躺著那位倒是向來好脾性,偏偏身子弱,又缺人照料,不想泉寺一夜水火交替,加之受了驚,竟就這樣不中用了。
太子放了狠話,又回屋去看。
賀翊施了一個隱身咒,直落到秦維勉榻邊。那人是連咳也不咳了,閉目合眸躺在那里,只剩一片蒼白的沉寂。
他在司命的靈湖中見過云舸的三次死亡,全都那樣凄慘酷烈,如今這樣平靜,卻又是另一種殘忍。
還是這樣的年紀,好不容易此生長于皇家,本該瀟灑燦爛地度過這一生,將從前的遺憾一一彌補,卻偏偏要他此時夭折。
想起這幾日的觀察,賀翊看得出,這一世的云舸分明是個心懷遠志的人,即使受著太子的磋磨、忍著持續的病痛,卻依然站得筆挺,雙目炯炯。
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為何又要夭亡?!
賀翊從前也跟云舸學了些醫術,此時伸手去摸秦維勉的脈搏,一摸便知此人過不了今夜。
別無他法,賀翊執過秦維勉的手,給他輸了一股清氣。
這清氣雖能替他暫時續命,但這畢竟不屬于凡間,滋養凡人的同時也是一種燒灼。如果不能找到別的辦法,秦維勉的生死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事了。
他剛要將手撤走,秦維勉忽然很輕很輕地回握了他,眉頭也微微蹙起,仿佛不讓他走。
賀翊的眼睛一下子就酸得如同承載不了一顆露珠的葉子。
從前云舸偶有疾患,也總是這樣拉著他不許他離開半步。云舸雖然不說,但賀翊知道,這個全家被斬、流落江湖的人其實很依賴他。每當病時,平日里那如冬日暖陽般的煦煦溫意才會暫收,露出難得一見的脆弱來。
此后三世,竟再沒一個可以讓這人信任依賴的人陪在身邊了。
賀翊回頭看,這一屋子的人,有太子和秦維勉的兩位弟弟,還有許多他并不認得,但皆是各懷鬼胎,眉目奸猾。
賀翊心堅如鐵。云舸所受輪回之苦,定要止于此世。
“我去去就回,你放心。”
隱身之時,凡人是聽不見他的聲音的。秦維勉握得并不緊,賀翊卻費了許多力氣才將手抽出。
他回身上天,身后太子秦維勛又沖出去發起瘋來。賀翊冷冷地想,前幾日還百般算計折磨,現今又無能狂怒,這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怕是只能感動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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