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今日于此遇龍。”
這回在場諸人都實打實地驚訝起來,就連跟隨的從人都瞪大了眼睛。秦維勉心中不安,他父兄健在,旁人如何敢以“龍”稱?
賀云津仿佛知道分寸,話鋒忽然一轉,笑說道:“公子雖有大富大貴之相,然而目今情緣不順。公子也不必著急,您的正緣就快到了。”
算情緣是這些老道們的本行了,也是合家老少都喜歡的消遣,無傷大雅。秦維勉心中稍輕,待欲細問,謝質卻截過話來問道:
“‘就快’?”
“不錯。這位公子頗有緣數,然從前所遇皆是浪花浮云,轉瞬即逝。雖有牽扯,皆非正緣。東位,木也;水能生木,公子的正緣——定為水也。”
秦維勉忽然想,“雲”從雨而“津”從水,皆與水有關。
“水應在北方,公子的際會又與北相關。”
這云津道長形貌語更是皆肖北人。秦維勉看了謝質一眼,見謝質面露慍色,顯然也想到了。
兩人對視一過,都不做聲,等著聽這道人還要說些什么。
不料那人不再談論秦維勉,反而向著謝質道:
“這位公子的情緣,方才手相上我也曾見了。這位公子目前心有所系,然那人并非正緣,難成正果。我奉勸公子,早日放手,另覓良緣,以免自誤,不然——恐也是個‘尋而不得’罷了。”
聽了這話,秦維勉微微搖頭笑了。扭頭卻瞥見謝質一臉怒氣,他連忙伸手握住謝質手腕。
“這倒新奇,”秦維勉忙道,“道長一席話語,令我等頗有所獲。多有叨擾,就此別過了。”
秦維勉轉身便走,從人打腰間掏出幾粒碎銀,遞到賀翊面前。不想那道長并不接過,反而朝著秦維勉背影抱拳道:
“金鱗遇風云,青龍嘯九天。公子龍章鳳姿,定要順應際會,切勿輕輕放過!”
秦維勉頓步不語。
他一向不喜歡這些江湖道人,這些人要么是借出家逃避徭役賦稅,要么是看相賣卦胡說八道,要人破財消災。
但他沒想到,今天他遇到的,是更危險的一種。
謝質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害,忽地大聲說道:
“路天雪!動手!”
被叫到的人是秦維勉的親衛,方才就一直站在賀翊附近,此時聞聲而動,一柄利刃瞬時刺進了道人的心臟。
賀翊口中喃出兩字,眾人聽不真切,似是在呼喚某個名字。
秦維勉本不該回頭,可是那云津道長方才氣定神閑,如今口中的呼喚卻情愫深重,竟令他心如擂鼓。
遲疑片刻,秦維勉還是扭身看了。
那道人正直直盯著他,隨著長劍拔出倒在了地上,胸前一片血紅,直到合眼還是一臉不可思議。
那眼神之中,沒有怨恨,只有濃濃的留戀不舍。
更令秦維勉心跳久久不能平息的是,云津道長最后看向他的眼神,竟充滿了不可置信的受傷,好像在控訴秦維勉為何要傷害他。這讓秦維勉心底更是不住發虛:
他到底是誰?
謝質長出一口氣,指揮從人:“處理了。”
秦維勉強壓著心中的波蕩,出安撫謝質:
“你知道我從來不信五行術數之類,方才與他相談,不過想看看他是否知道刺殺一事。以你的家世風流,豈會情緣不順?千萬別為了他兩句胡亂了方寸才好。”
兩人邊說邊準備上馬,謝質笑道:
“有你這句話,豈不勝過那野道人千萬語?我雖不才,還不至于信他的胡話。”
“這才是了——”
“不好了!”
兩人扭頭一看,處理賀翊尸體的兩位從人跑了回來,驚慌失措,撲通跪下:
“公子!方才我們想將那道人拖到河里丟了,回來找繩子,不料一轉身看見一只九節狼跑過,小的多看了兩眼,可沒想到——”
秦維勉問:“怎么?”
“沒想到一回神,那尸體就不見了!”
路天雪是個安靜木訥之人,到了此時也得為自己辯白兩句了,他跪下抱拳道:
“二殿下!這道長、還有剛剛的兩名刺客,都是卑職親手所殺,全都貫穿了要害,絕不是卑職有意——”
“誒,”秦維勉嗔道,
“我何曾疑你,快起來。”
他翻身下馬,先將路天雪扶起,而后快步走到剛剛與賀云津交談的地方,果然是了無蹤跡了。
蹲下細看,也真有一串爪印。
-->>眾人竊竊私語,嘴里說著什么“半仙兒”“靈異”之類的。
秦維勉斂容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