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成年過后,就要封王,京城里頭會給他分配相應規格的府邸,倘若無府邸可分,便由工部著手修建。
到了陛下這里,因為自己就是趁著先皇忽然駕崩,局勢大亂,奪取的皇位,所以他一個皇子也沒封王,他把他們全部移到東苑去了。
幸得東苑夠大,皇子不多,否則就要住不下了。
不過盡管如此,這些皇子私下依然結黨營私。
怪就怪在,這些皇子尚未成年之時,他念及自己不曾得到多少親情,于是加倍補償他們,不曾對他們過多限制。
等到成年了,那場敗戰帶來的暗傷日益嚴重,他看著這些年輕無比的兒子們,忽而就怕了,忙不迭限制,然而此刻已然有些晚了。
人的心怎能變大了再縮小呢?
孟旐無法應付燕王殿下,便來了太子殿下這邊。
燕王殿下若想追究,他便說太子殿下尋他有事,如此,對方也不好追究。
不過,現下來得似乎不是時候,對方打算出門。
孟旐還沒狂妄自大到要太子殿下為他改變探望長輩的主意。
他將話說完,起身便想離開。
既然避不了,那就只能去了,難道燕王殿下還會當場逼他表明態度,簽字畫押?
朝懨叫住了他,道:“三郎走什么?在此避避四叔父吧。”
“殿下……?”孟旐詫異道。
朝懨笑道:“我同阿筠悄悄去慈寧寺。我把趙禾留你這里,讓他對外說,我和你在一塊,談論正事。”
孟旐道:“那如何行?豈不太委屈殿下了?”
朝懨起身,拍著他的肩膀,道:“你我何等交情?用得著這般客氣。好了,不同你多說了,我得走了,別叫阿筠等急了。死囚頂替之事,怪不得你。”說罷,朝出口走去。
孟璇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忽而,道:“殿下,你與孟家是一起的嗎?”
朝懨停止腳步,回頭看來。他似乎很驚詫,挑起眉毛,將人上下打量一番,他笑了出聲,道:“我當然是和孟家一起的,我們都效忠陛下,不是嗎?三郎為何這樣問?”
孟旐唉了一聲,似惱非惱,道:“殿下,朝野上下都是與你一起,大家都效忠陛下。”
朝懨道:“好,我知道了。”一副并未聽懂的模樣。
孟旐道:“可是,大家又分為幾派,互相攻伐,這樣是做不了事的,眼見著天下一日一日爛下去,難道殿下要袖手旁觀?還是說,殿下另有想法?一個人要成大事,是很難的。我與父親、兄長,整個孟家都是想要做些實事,而非在這片泥濘之中掙扎求生……”
朝懨豎起食指,置于嘴前。
“三郎,小心隔墻有耳。”
孟旐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殿下。”
朝懨放下了手,注視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并非愿意看到天下一日一日爛下去。我到了現在這個位置,更加明白在沒弄清楚如何改變當前局勢之前,摻和其中,是一件多么危險的事情。
“故而,我只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做些至少不會讓局勢更壞的事情。
“你說孟家上下都想要做些實事,那就去做。
“當下國情,或許會遇到很多挫折,但你有能力,你的父親,你的兄長都有能力,你們是能夠按照你們想法做事的,只是大小多少的區別。
“今日通過一個政令,幫助成千上萬的百姓,那是實事,明日處理了一個案件,幫助了一個人,或者一個家庭,一個地區,那也是實事。在我看來,實事不分大小多少,只要你們肯用心干。難道實事還要分三六九等?”
孟旐啞口無。
朝懨道:“三郎,我先走了,這話我只當沒有聽過。”
孟旐慢半拍反應過來,道:“恭送殿下。”
朝懨出了閣樓,招來趙禾,囑咐對方守在孟旐身邊,對外宣稱自己與孟少卿正在談論正事。
趙禾應是。
朝懨走了兩步,道:“如果張寺卿為燕王殿下邀約一事找來,也請他進來避避吧。”如孟旐所,孟旐不應邀,張寺卿大約也不會應邀。
他已經庇護了孟旐,也不介意多加一個人。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再則,四叔父本就與他不對付,自他被立太子后,兩人就杠了起來,倒也不差這樁事情帶來的仇恨。
孟旐直到看不到朝懨背影,方才收回目光,他坐了下來,細細想著朝懨的話。
太子殿下明確說了不用孟家,那么,以后他還能不用孟家?
如果不用孟家,陛下駕崩,他這個太子怕是沒法順利登基,很有可能緊隨陛下而去,即便不是如此,也會遭到囚禁,于寺廟或道觀孤獨終老。
說來,孟家篤定霓霓,孟璇大哥孟紀的女兒,他的侄女,她能夠嫁于太子,成為太子妃,也是這個緣由。
太子殿下總有一天會用著孟家。
誰不想家族長久榮盛,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子孫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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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筠坐在涼亭,左等右等,總算等來了朝懨。
他丟了禍害成一團,溢出大片大片花汁的幾朵紫薇,蹦了起來。
“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