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丞相府,翻身下馬,為首之人來到門房,遞出名帖,門房接過,打開一看,立刻引他去見丞相。
丞相府的下人請隨行之人去休息,疲倦馬匹拉去打理、喂食。
一串大大小小的官員見狀,面面相覷,掩面小聲嘀咕。
“什么人啊?竟能輕松見到孟丞相。”
“瞧見也不像什么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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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丞相在書房處理公務,他已至順耳之年,很胖,發須皆白,雙頰有斑,眼袋明顯,眼下漆黑。
為首之人到了書房前頭,孟丞相停下了筆,讓其帶入房內。
“大人。”為首之人向孟丞相行禮,從胸前衣里摸出一封書信,恭敬交于孟丞相。
孟丞相接過書信,拆開一看,頓時笑出聲來,拍著書桌,道:“好!好!好!”他將書信丟進火盆,道,“路上沒有人跟蹤你們吧?”
“大人放心,我們行事很是謹慎。”
孟丞相道:“下去吧。”
對方退下,孟丞相對隨從道:“去把大公子和寧付叫來。”
孟旐和寧付進入書房,道:“爹,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孟丞相道:“殿下找到了,你和寧付帶人去接殿下,切記,不可聲張。路途若遇阻礙,可調遣地方上的軍隊。這是陛下親授虎符和手諭,收拾好了。”他拉開書桌下頭的暗格,取出虎符和手諭,分別交于兩人。
兩人應是,正要出門,又被孟丞相叫住了。
孟丞相看著火盆里面即將燒成灰燼的書信,于書房踱步片刻,坐到書桌前頭,提筆寫下一頁紙,折上,封入信封,多遞給孟旐。
“帶上這個。”
“爹?”
孟丞相道:“南菱知府傳來消息,殿下現在安然無恙,既然安然無恙,現下屈居一個小地方,卻不傳遞任何消息出來,更是沒有動身前來京都的動作。這不對勁,其中恐怕有什么變故。你們去后,做事莫要急躁。”
“是,爹。”
“是,大人。”
孟丞相目送他們離開書房,嘆了口氣,正欲坐下接著處理公務。一個隨從匆匆忙忙跑來,道:“大人,黃大監求見。”
孟丞相去了大廳。
黃大監坐在大廳左側,他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宦官里頭,能夠排到第二,僅次于司禮監掌印太監,饒是孟丞相也要給他幾分薄面。
兩人見面,互問了好。
孟丞相道:“黃大監來此,所為何事?”
黃大監道:“萬歲爺龍體違和,傳旨命您即刻入宮侍疾。”
孟丞相皺起眉頭:“太醫怎么說?”
太監答道:“您能不知道?還不是老毛病。萬歲爺傳旨命您入宮侍疾,這是信任您嘞。這個月都第四回了,再沒有人比您更得帝心!我是羨慕都羨慕不了!”
孟丞相心道:這個帝心,你羨慕,給你!
我忙死了,圣上還在給他添亂,一點不舒服就覺得自己要死了,焦慮不安,非要親信陪伴左右。陪伴左右也就罷了,還要跟他扯東扯西,尋求安撫,弄得每次侍疾回來,都要熬夜干活。
再這樣下去,圣上沒死,他要死了!
他今年都六十三歲了。
“孟丞相,您快些收拾,同我進宮吧,安車在外等您。”黃大監催促道。
孟丞相死氣沉沉,道:“稍等。”
不緊不慢收拾一番,孟丞相讓人扶著,踩穩板凳,登上安車,同黃大監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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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岳醒來,已經天亮。
他想著未曾遺忘的夢的內容。
——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黑色皂皮靴,靴筒上繡金線云紋……
他怎么會夢到這些奇怪的東西?結合分析,夢里的他,似乎在跪著聽取圣旨。
若有所思,夜才有夢。難道這與他想要考取功名有關?
林岳潛意識認為不對,思索片刻,睜開雙眼。
明亮天光刺入眼中,叫人想要流淚。他抬手遮住眼睛,適應了光線,方才松手,撐著床榻起身。
后腦勺隱隱作痛,且在忍受范圍之內,但腦門前,有些沉重,隨手摸去,一片濕軟,揭下一看,原來是條帕子。
林岳側頭,看到了將帕子搭在他額頭上的人。
對方歪七扭八趴在床邊,睡得很沉,左臉壓在書上,臉頰變形泛紅,但書被壓得平平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