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死了。
天地倒轉,景物模糊,顧筠過熱的腦袋逐漸恢復正常,變得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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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之后應該做什么?
如果不想被抓到,治下死罪,那殺人之后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毀尸滅跡。
普通火焰的溫度大約在3200度左右,不能完全燒去尸身,更何況動靜太大;埋進土里,又沒有挖坑工具;樹林沒有野獸嘶吼,證明此地不存在野獸,不能利用野獸處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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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十四,黑漆漆的天空之上,月亮接近圓滿,遠山輪廓清晰,起伏的高低,宛如野獸的背脊。
人在死后數個小時之后才會將僵硬。
無人在意的樹林之間,顧筠握住趙水來手臂,拖死狗一樣,把人拖向黑暗之處。
血液粘稠得不像話,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滴落,灰黃泥土沾上,瞬息之間,變換色澤。
深沉得不可思議。
片刻,顧筠回來了。
燈罩燒盡,化為灰燼,火舌自燭芯而出,舔舐燈盞結實的骨架,“噗嗤”“噗嗤”作響。
他拿起蠟燭,繞著周圍走上一圈,找出染血的泥土,用手指代替鏟子,翻起這些泥土,和著燈罩灰燼,一起兜在衣服衣擺上頭。
走出樹林,走過數道山坡,來到附近河流之前,把泥土丟在里面。
隨后放好蠟燭,在安全地段,蹲下身子,就著河水,仔細清理手上、臉上和衣服上的血液。
夜間的河水格外冰涼,潑到手上,略微刺痛。
顧筠直到這時才發現燭身傾瀉下來的燭油,燙傷了他的手背和虎口。
他怔愣住了。
忽而一下子,淚流滿面。
“沒關系,沒關系,只是殺了個人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顧筠下顎線繃緊,緩緩擦去淚水,捧起河水,潑在臉上。
透明的水倏然打濕垂散頭發,順著精致立體五官往下流淌,“啪嗒”數聲,河面漾開數枚水圈。
他洗去了身上所有血跡,拽起干凈的衣襟,擦去傷口上的水漬,回去找捕爺了。
他選擇了原路線。
除非心態頂尖或者神經大條的犯罪分子,否則短時間內,很少會有犯罪分子會在犯罪之后,出現在犯罪現場。
顧筠快步行走在大街之上,現在快宵禁了,四下無人,鋪子都在收拾東西,準備打烊。
一種接近恐怖的氣氛在周身蔓延開來,顧筠不確實這是不是自己殺了人,進而產生的幻覺,他加快了腳步。
惠陽酒鋪近在咫尺,幾個捕爺帶著一身酒氣,搖搖晃晃走了出來。
顧筠正要求助,一只溫暖干燥的手悄無聲息來到他的后頸,捏著他的后衣領,拽住他的腳步。
顧筠僵硬著回頭,腦子里滿是判斷失誤的應對之策。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所有的兇狠就此散去,他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又驚又酸澀,笑著說道:“你沒事?!”
林岳:“沒事。”
“那就好。”顧筠連說了兩聲那就好,“那些人不是來找你麻煩的?”顧筠說著,抬起眼簾,對上對方的視線,發覺對方正在審視他。
冰涼的眸子,目光凌厲得宛如刮骨刀。
顧筠有種被他看穿一切的感覺,他維持著鎮定,小心開口:
“怎么了?”
林岳抬手。
顧筠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林岳的手指落到他的額角,撇開垂著的濕漉漉的頭發,往下一垂,落在暈開一片深色的衣領。
“你去做了什么?怎么濕了這么多,天也不算熱。”
顧筠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臟,安靜下來。
“我擔心你,擔心得冷靜不下來,所以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林岳道:“你躲人家家里去了?”
不怪他這樣問,這兒是縣城,沒有水可以隨意使用,要想使用,要么花錢購買,要么去住戶家里。綜合顧筠秉性以及之前情況,得出一個躲人家家里的結論是很正常的事情。
顧筠道:“是的。”
顧筠垂眼:“你叫我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等你尋我,我實在不知藏到哪里,一番慌亂,藏進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心腸極好,又是叫我出來坐著,又是給我喝熱湯。”這個朝代熱湯和現代的熱湯不同,它是指熱水。顧筠補充道:“他們叫我歇息,說你總會平安,可我不放心你,故而出來了,聽說捕爺本領極大,我想找他們幫忙。”
林岳聽到這兒,笑了一下,道:“幸而及時找到你了,否則明日就要喝西北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