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筠本來只是想要一把瓜子之類的東西,意外之喜,得來一個糖餅子,喜笑顏開,他一口應下:“好!”絲毫沒有覺得哄騙小孩有什么不對。
小孩們拿上青蛙,一哄而散。
顧筠撐地站起,樹影傾出一片涼意。
他忽然想,為什么自己之前沒有想到這個交換辦法,恍恍惚惚之間,他想起來了。
他想了,但那時他認為小孩識不了多少字,也說不了多少話,即便與他們交易,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故而不曾行動。
事實也確實如此。
現在不過是因為有了靠山,不必太過顧忌得失。
顧筠忽而笑出聲來,踮起腳尖,朝工地看去。這個點了,林岳應該下活了,主人家不包吃,他們可以出去一起吃。
看了一會,果然聽到下工的聲音,老匠師等人滿身疲倦走了出來,顧筠的目光在這群人中,快速搜尋,但沒見到林岳的人影。
人呢?
顧筠朝工地跑去。
他惦記著林岳,另一頭,卻有人惦記著他。
那日,當鋪伙計被這“顧小娘子”一懟,自覺落了面子,火氣極大,狗灶不通地罵了一通,又跑出去看顧筠能不能抵押出個更高的價。
顧筠走得太快,他沒有見到人,于是抓著個小乞兒,給他幾文錢,讓他去找人。
對方呼朋喚友,很快將人找到了,轉頭告訴了他。
縣城就這么大,顧筠出手抵押的當鋪名字,不需去瞧,他便知道顧筠如償所愿了。
一頓氣悶,他吩咐乞丐兒暗中跟著顧筠,能給顧筠找點麻煩最好,比如打對方一頓,如果做不到,嚇嚇對方也行。
這本來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過了就罷了,他也就是上頭了,偏偏鋪里的死對頭知道了這事,向掌柜打他小報告。
掌柜當場就拉下了臉,好一通訓斥:“我就知道你這人小肚雞腸!當初要不是你姐夫和姐姐,我斷不會要你擔一份活計。
“人走就走了,當鋪能賺多少?你又能從中扣多少回扣?你還叫人跟著對方,趙水來,怎么,幾文錢不是錢?
“你要是嫌錢拿手里燒得慌,給你娘子!你娘子我看比你明事理的多!當鋪名聲都要叫你敗壞!”
趙水來連忙認錯。
死對頭湊在一邊,小聲拱火:“掌柜說得極是,當初叫他來干活時,您可是說得明明白白,買賣不成仁義在!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卻半天不記,這說不好……”
掌柜胸膛起伏得厲害。
趙水來惡狠狠看向死對頭:“你……”
掌柜道:“閉嘴!”
死對頭道:“掌柜也不要生氣,為他氣壞身體不值當,他這人說不定就是這樣,時間一長,活就懈怠了,我把后院打掃干凈,再給他重復一遍您當初說過的話。當鋪招個識得幾個字,能算點簡單帳的人不容易。”
掌柜一錘定音:“好,你再給他重復一遍我當初說過的話。后院不用你打掃了,讓他去!”說罷,走了。
趙水來陰沉沉盯著死對頭,死對頭哼著不成調的歌,繞到柜臺坐下,朝他一伸手,道:“給我倒杯茶水。現在沒有客人,來,我給你仔細講講!”
趙水來那能慣著他,扭頭就走,工也不上了。
等出了門,那乞丐兒也回來了,趙水來心想終于要有個值得高興的事情。
誰料一聽,暗中跟著沒有一會,對方夫君來了,卻是什么也沒干成。
趙水來鼻子都要氣歪,喝上幾盅酒,晚上回了家,在娘子伺候下洗了臉、手、腳,往床上一躺,琢磨著定要給這些害他的人一個教訓。
死對頭?娘子?男的?女的?
他睜著眼睛看著灰白床帳頂部,當天晚上,計上心來。
第二天一早,他就出門尋找顧筠。
本來以為要找上許久,少說七八日,不想,一個上午就找到了人,陰惻惻盯著顧筠看上片刻,他按照乞丐兒所說的顧筠夫君特征,避開顧筠,繞路找到林岳。
蹲到對方下工,立刻上前,攔住林岳。
老匠師指了指人,道:“認識?”
老匠師對林岳很是滿意,對方干活是實實在在的干活,半點不偷奸耍滑,因而對方有事,他便愿意護著對方一二。
林岳還沒說話,趙水來搶答道:“我和這位兄弟有要緊事情說。”
老匠師緊緊盯著他。
趙水來毫不畏懼,與其對視。
“行,走了。”老匠師收回目光,同人離開。
趙水來轉頭就去拉林岳,道:“兄弟,來。”
林岳站在原地沒動,趙水來費了些力氣,也沒有將其拉動。
他急了,抬頭看去,原是為了觀察對方神情,這一抬頭卻發現這人不僅人高馬大,還生得豐神俊朗,活脫脫一個美男子。
他想到自己這副不曾叫人多回頭瞧一眼的模樣,心里不由升起嫉妒之意,真是恨不得對方原地去世。
對方冷淡的目光從上至下籠罩著他,宛如銳利刀劍,叫他背后起了一層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