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執意用力將額頭撞在摁著他的人的肚子上,趁著那人吃痛,把雙手抽出來,頭還有點暈,但不妨礙他精確地抓住黃毛腳腕,向后用力一拉,將失去平衡的人甩在了地上。
他跨到黃毛身上,扣住他脖子,輕蔑道:“以多欺少,你憑什么讓我服氣?”
“干死他!”
十幾個人一齊向他包過來,他把手伸進褲子口袋,緩緩抽出藏在里面的一把美工刀。
“干什么呢!”
小樹林外傳來一聲呼喝,周燁抬頭看去,一個帶紅袖章的瘦高個站在圍欄邊,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別多管閑事。”
“什么叫閑事。”顧輕舟穿過圍欄,走進操場,指指從葉予庭那兒拿來的紅袖章:“我是學生會紀律部代理部長,勸你們立刻停手,不然每人扣3分風紀,班級流動紅旗就該沒了,要有集體榮譽感啊朋友們。”
看臉沒對上,聽聲音周燁想起來了:“哦——那天在廁所見死不救還叫我別罵人的孫子就是你吧?兄弟們,給我打!”
顧輕舟擺出沖刺姿勢,對溫執意道:“跑!”
溫執意像是沒聽見,踹開身邊的黃毛,和另一個人扭打在一起。原本涌向顧輕舟的人又轉頭去找他,眼前銀光一閃,顧輕舟撞開前面的人,撲在溫執意身上。拳腳雨點似地落下來,而他巋然不動,結實得如同那天撐在溫執意頭頂的十六骨長柄雨傘。
不過,雨傘沒有這么聒噪。
“你們冷靜點,想想流動紅旗!”
“畢業證!”
“醫藥費!”
“就算都不在乎,上臺檢討也很丟人啊!”
身上的人熱乎乎沉甸甸,校服上帶著股柔順劑香味,像剛從烘干機里拿出來的,溫執意推了推,沒推動。他艱難地伸手下去,從另一邊口袋里拿出個鋼哨,鼓起腮吹響。
這場混亂的群架以保安室大爺拎著他那專照晚自習后幽會小情侶的超大號手提電筒在操場掃射,周燁一行像畏光的蝙蝠一樣四散奔逃而告終。
“起來。”
顧輕舟翻身下來,用一條胳膊墊在腦袋下面,順勢躺在草皮上。今晚的月亮是一枚小小的彎鉤,但很明亮,光傾瀉下來,蓋在他們身上。溫執意坐起來,突然也有點懶得動。
“謝謝,但我不需要幫忙。”
“我不是幫你,是攔著你。”顧輕舟揪下一支草梗,咬在嘴里,青春片主角都是這樣的,但是人造草皮的塑料味真的好難聞。
他吐出來,強行讓那塊塑料落葉歸根。他看著溫執意放在口袋里的手:“你要是動了刀,事情就鬧大了。”
無所謂,溫執意的表情是那么回答的。
“如果你受傷,家里人會擔心的。”
溫執意向空中伸出手,薄薄的風里有薄薄的月光,下面發生的一切,外婆,還有爸爸媽媽,他們會知道嗎?
“哎。”顧輕舟爬起來,“你餓不餓?”
“我要回宿舍了,老師會查寢。”
“不是吧。”顧輕舟皺起眉頭,“你都持刀和不良少年打架了,竟然還怕查寢。”
笨蛋是聽不懂婉拒的,溫執意想,笨蛋接著說:“走吧,我請你吃石榴。”
學校小西門連同著教職工宿舍樓,從石墻下的月洞門里穿過去,就能看到一棵起碼有三個顧輕舟那么高的樹,枝杈肆意向上伸展,唯有尾端被一盞盞紅色果實壓著,極具誘惑地向路人垂下頭。
溫執意后悔跟他過來:“你管偷叫請?”
“什么偷不偷的,這是自然的饋贈。”顧輕舟在樹下蹲下來,“你踩我肩膀,我托著你,就能摘到了。”
他和別人干過這事,一般要石頭剪刀布輸的人在下面,但這次同伙是溫執意,猜拳環節就省略了,他總怕稍微一使力,溫執意就會碎。
可能是不好意思,溫執意沒踩他,跳起來去摘最低的那一顆,重復了兩三次,沒得手。
更像鹿了,顧輕舟噗嗤笑出聲,溫執意不明所以地瞪了他一眼,去找了塊石頭墊高,助跑一段再踏著它彈起來。那塊石頭長得不夠端正,連累他的起跳弧度也變得歪歪扭扭,抓到一片樹葉后失去平衡,猛地墜下來。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他再一次落在暖烘烘的、干凈柔軟的人體被子上。顧輕舟平衡性很好,他們沒有跌倒,他上半身向前傾,撐住了兩個人的重量。這個姿勢使得他的下巴靠在溫執意肩膀上,兩個人胸膛貼著胸膛。
約莫過了一分鐘,顧輕舟問:“溫執意,你的心率真的是50次每分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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