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
仔細看還是能看出點變化,瘦了,吃飯還是老樣子,磨磨蹭蹭的,不像是他在吃餅,倒像餅在吃他的食欲。
說他細嚼慢咽吧,喝東西又很猛。餅才吃了兩口,咖啡水位線下去了一半,剩下的得有三分之一是冰塊,無良奸商,也不怕太涼。
椅子再次被拉開,溫執意衣角擦過他后背,顧輕舟如夢初醒,抓起桌上的半杯冰咖啡追出去。
“溫……喂!”
他束緊嗓子,將險些脫口而出的名字收成一個古怪低沉的喂字。溫執意回過頭,從帽子和口罩的縫隙里,他窺見張略帶疑惑的臉。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溫執意要走過來掀開他的帽檐,然后問他,顧輕舟,你干嘛打扮得像個跟蹤狂。
那他呢,他該說點什么?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卻發現已經過了六年。”
太酸。
“我回來了,你要不要回到我的身邊?”
土得能把他原地埋了。
“我和他之間你只能選一個,我能為你去死,他能嗎?”
像個怨夫。
沒想出個所以然,溫執意上前一步,顧輕舟下意識摁住帽檐。
溫執意卻只是從他手里拿走了那半杯冰咖啡。
“謝謝。”
冰咖啡進了垃圾桶。
顧輕舟大受打擊:“就丟了?”
“嗯。不要了。”
這條街撿塑料瓶的大爺看見一個生面孔的年輕人在掏垃圾桶。
他一個箭步沖過去,搶先用夾子從里面精準夾出一個塑料杯,當著他的面倒光里面的咖啡,空杯子踩癟后扔進他隨身攜帶的麻袋里。
對方沒惱,拍拍他的肩膀,嘴里嘟囔著物盡其用走開了。
收完這條街的瓶子,他回來時看那年輕人還在垃圾桶附近晃。對面能研所的人下班了,他仿佛看見了一大堆值錢的廢銅疙瘩,兩眼都在冒光,快步跟了上去。
顧輕舟悄無聲息地混進去向地鐵站的人流里,跟在溫執意后面大約三米遠的地方,盯著他的背影,默誦下午想好的說辭:我是蔣一闊老婆雇的私家偵探,她叫我來警告你,離別人的老公遠一點……
第二個路口的紅燈特別長,有120秒,等了一半,溫執意突然掉頭折返,經過顧輕舟身邊時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
顧輕舟僵站著,既沒閃躲也沒回應,等腳步聲變遠了,才轉過身繼續匆匆跟上他。
這次溫執意的步伐明顯加快了,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條巷口,顧輕舟追進去,只見里面空空如也。
“人呢?”
一個冰冷的管狀硬物抵住他后背,溫執意涼涼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是在找我嗎?”
“我……”
顧輕舟刻意壓低聲音,想轉過來正對著他。溫執意把手里的東西又往他背上懟了懟。
“別動。”
后腰被戳得生痛,溫執意手上用力,聲音卻還是很平靜:
“雖然它很細,但是電流有4萬伏,想試試嗎?”
顧輕舟搖頭。
“說吧,為什么跟著我?”
“我,我是……”
剛剛背得滾瓜爛熟的那幾句話就是說不出口。他想的話術爛透了,他怎么可能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假意警告溫執意不要破壞別人的家庭。
如果溫執意其實知道呢?或者他被欺騙,但他已經愛上蔣一闊,為此傷心欲絕呢?
他怕溫執意不在乎,更怕溫執意在乎。昏暗狹窄的巷子和殘破的機艙重合,他又一次把自己放到搖搖欲墜的境地,進一步是炎炎火海,退一步是萬丈冰湖。
“嘶,痛!”
溫執意仿佛看穿了他逃跑的意圖,用另一只手擰住他的胳膊,把他壓在墻上,“說。”
冰冷的磚石蹭了他一臉灰,兜里的兩張5寸照片尖角戳著側腰,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顧輕舟覺得委屈,脖子一擰,把腦袋別到和溫執意相反的方向。巷子出口正對著一家店,藍底招牌上用白字寫著“長廈保險”。
他自暴自棄道:“我是賣保險的,跟著你是因為想賣你保險,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