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執意似有所感,猛地回過頭。只一眼,他甩開步子,如同他飛奔向救援車一樣,也許更快,拼命往回跑。
“你瘋了?”
“別去!”
“不能過去!”
逆向的風,旁觀者的勸阻,什么都攔不住他。他甩開不知道誰伸過來的手,只向著火光中小小的顧輕舟而行。
純白,焰火,哄鬧人群,以及正中間朝他跑來的溫執意。
其實只是短短的幾十秒,顧輕舟卻仿佛看見了綿長的余生。
滿足過后,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不能讓他過來。
他了解溫執意多么固執,因此他什么也沒說,緩緩摘下了臉上的氧氣面罩。
溫執意目眥欲裂:“顧輕舟!你敢!”
別生我的氣。顧輕舟笑了笑,拿著摘下來的氧氣面罩,手背向外,向著溫執意身后,故作瀟灑地揮了揮。
回去吧。
轟隆聲和飛塵穿過溫執意的胸膛,他生生停住腳步,胸口巨大的空洞如有實質,使他沒有力氣大喊、哭叫。因此他近乎冷酷地站在那里,被風吹得通紅的眼眶固執地張大,他不肯眨眼,最后一次看著顧輕舟鮮活的面容,一字一頓道:
“我絕不原諒你。”
潔白大地之上,顧輕舟祈盼的日落以另一種方式降臨,以愛人的眼淚為引線,火焰蜿蜒成一道壯麗的紅色天際線。
他口袋里,世上最堅硬的物質也在頃刻之間灰飛煙滅,遑論一具脆弱的身體。
“溫執意!”
顧輕舟驚叫著醒來,撕心裂肺的痛感似乎仍停留在四肢百骸,不知是因為爆炸余波,還是溫執意決絕的眼睛。
首先入目的是嵌著一圈筒燈的奶白色天花板,身下柔軟干燥,顧輕舟環顧四周,這是他和溫執意的家。
如同做了一場噩夢,他正躺在臥室床上。
床頭電子鐘的日期顯示,今天是9月9日。
他回到了飛機事故當天!
第2章
復活
“溫執意!溫執意!溫……”
顧輕舟從床上彈起來,在幾個房間轉了一圈,都沒看見人影。
“咳咳,哪兒來這么多灰……”窗戶分明關著,他咕噥道:“秋天也有沙塵暴么。”
“人去哪兒了,難道在上班?”
手機沒電了,死寂得像一塊板磚。顧輕舟抓起一塊充電寶插上線,一股腦塞進風衣口袋里就出了門。
他必須阻止溫執意上飛機!
還有,他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和溫執意求婚。
穿過小區的景觀水池到達西門,一路有種熟悉的陌生感,法式洋房的大理石外墻斑駁,雕花鏤空的鐵門上有了銹跡,一切都和家里的家具一樣,像是蒙了塵,變得灰舊。
顧輕舟抬起頭,天空晴朗,萬里無云。他沒在意,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才等到輛出租車,招手上去了。
“師傅,去能源研究所。”
“臨安路那個?”
“對,離下瓦地鐵站不遠。”顧輕舟畫蛇添足道:“我老婆在那里工作,我每次送他去上班都說,那地方可真不怎么樣,又偏又堵,三公里內連個好吃的飯館都沒有。”
“可不是。”司機捧場地笑笑,“系好安全帶,咱們現在出發。”
顧輕舟摸摸風衣內袋,原本應該放在內袋里的戒指消失了,但他還是說:“師傅您開快點,我要去求婚。”
想了想又改口:“算了,也別太快,咱們還是安全第一,生命至上。”
“求婚?”計程車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有老婆了嗎?”
“愛稱,愛稱。”顧輕舟擺擺手,“不過很快就是了,因為他一定會答應我。”
司機是個兩鬢摻了些白發的大叔,聞笑起來,用眼角和兩腮的皺紋感慨了一句“年輕人”,隨口問道:
“你們認識多久了?”
等他意識到自己觸發了什么,已經晚了。
原本安分坐在后排檢查手機能不能開機的顧輕舟突然挺直上身,像勾住一個人肩膀那樣伸手把住副駕駛的頭枕,親熱地湊上來,以便他能聽的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