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暮色漸濃，避風小院內燭影漸亮。

阮如玉提著燈籠走在青石小徑上，腳步卻越走越慢。

走到院門口時，她望見窗紙上映出的挺拔身影，昨夜他俯身在她耳畔輕磨的畫面又驀地浮現——

她微微停下腳步，深深吸氣，暗自提起心神。

卻見廊下陰影里轉出一人，正是竹生。

竹生顯然也看見了她，微微一愣，隨即就要轉身入內稟報。

“不必。”

阮如玉立時出聲，止住了竹生的動作。

竹生腳步一頓，面露遲疑，卻見阮如玉已越過他，徑直走到了門前。

昏黃的燈光將她纖細的身影拉長，投在緊閉的門扉上。

她靜立片刻，似在積蓄勇氣，最終抬手，用指節不輕不重地叩響了門板。

”進來。”

孟淮止低沉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阮如玉輕輕推開門，見他正伏案批閱文書，連頭都未抬。

”小叔叔。”

她福身行禮。

”研墨。”

他簡意賅，目光仍停留在公文上。

阮如玉依走到案邊，執起墨錠輕輕研磨。

書房里只余墨錠與硯臺相觸的細微聲響，以及彼此清淺的呼吸。

她垂眸專注著手上的動作，卻偶爾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孟淮止終于放下筆。

抬手捏了捏眉心，指腹的薄繭蹭過眉心褶皺，抬眼時，目光恰好落在阮如玉垂著的臉上。

她的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只是那睫毛總在不經意間輕輕顫抖，泄露了她的不安。

”今日書行在御前，你可知他求的是什么？”

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剛才柔和了些，卻像一塊冰投入溫水，瞬間攪亂了書房里的平靜。

阮如玉執墨的手微微一顫，墨錠邊緣在硯臺邊緣磕出輕響。

”妾身……不知。”

”他要求立夏氏為平妻。”

孟淮止冷笑：

”當著皇上的面，說與那女子兩情相悅。”

阮如玉手中的墨錠”啪”地落在案上，濺起幾點墨漬。

”不不可能”

阮如玉適時地睜大雙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書行他明明答應過我”

孟淮止冷笑一聲，指尖撫上她顫抖的唇瓣：

”那日你說相信他，說絕不后悔。現在呢？可后悔了？”

”若不是我攔著，此刻圣旨怕是已經到府上了。”

孟淮止語氣平淡，目光卻緊鎖著她：

”現在可看清了？”

他聲音低沉：

”你那位夫君，心里何曾有過你分毫？”

阮如玉垂下頭，指尖微微發白：

”夫君他只是為了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