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我正與李長風襄助于他、但我二人修為不夠,怕是撐不了多久!”
荀夫子目光微動,心中更是一寒,要知道,從丁儀托住這道雷云開始至今,粗算不過一日……
一日光景,難道便足以將他虛耗而亡嗎?
他們原本是想等子夜與道主相見,摸清他的來意之后,再趕往洛陽城相助,誰曾料到這一切竟來得如此之快,子夜剛過,一切便又開始風云驟變!
“三位勿急,我們這便前來助力!”
荀夫子也顧不得什么,轉身便要帶人前往,只是還沒走出一步,便被師祖攔了下來。
師祖看著他,搖了搖頭:“不夠的,你們攔不下這樣的雷云,去再多的人也只是泥牛入海。現在要做的便是立即尋得云頂天宮的去路,然后斷了道主的生路!”
荀夫子這一次并沒有遵循師祖的話語:“如今世間也只有我們可以一試,若是連我們都不盡力攔下雷云,誰又能出手?
屆時冰雨落下,所過之處皆是枯骨,人已不存,就算殺了道主又有何用?”
師祖仍舊沒有退離,他看向荀夫子:“我們還沒死透,又何須你們這些小輩攔下雷云?”
荀夫子一頓,一時無,師祖便抬手從他掌中攝過令牌,開口道:“春娥,竭力之前便可以收手,不必將命搭進去,且等一刻鐘,只需一刻鐘!”
令牌那廂傳來一聲嘆息:“是,師祖。”
穆春娥與張春和是道和宮同一輩的弟子,在師祖還未坐化,道和宮尚未分裂之前,她還是個懵懂的孩子,也曾在道和宮中親眼見過師祖。
對她而,師祖并不僅僅是一個眾人皆道的稱呼或者象征,他的確是她的師祖。
師祖轉而看向荀夫子:“能夠吸取氣運的靈物,你們尋到了嗎?”
荀夫子正為方才的話啞然,聞一頓,還是沒有再說,他將手中那個倒轉許久的琉璃匣拿起。
“這個倒是尋到了……”剛要遞出,他便驚醒一般,忽然想起什么,“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方才我便是為此事而來,被這雷云一攪亂,差點忘了!”
林斐然這時才收回目光,在濕冷的風中回首:“夫子,何事?”
荀夫子看向林斐然,巧舌如他,此時竟也有些語塞,措辭片刻,他才終于開口。
“我們在尋找此物的途中,才知曉一件事——今晚并不只是收到信箋的人做了這場夢,夢見他的,還有諸多沉浸在夢鄉里的百姓。”
師祖眉頭微蹙,林斐然垂下的雙手也微微握緊。
荀夫子繼續道:“雖然他沒有現身夢境,但卻將重生之事盡數告知,世間或許有六七成的人都在同一時刻做了同樣的夢。
如今不過半個時辰,重生一事便已經在民間四處流傳,沸騰之聲不絕!”
他看向林斐然,神色沉郁,隨后望向天際的目光也變得凝重:“這廝以邀約會面一事做了障眼法,讓我們誤以為,今夜只有收到信箋的人才會與他相見,殊不知,他卻在同一時刻入了百姓的夢境。
難怪選在子夜,這個時候,可不就是眾人熟睡之時?”
荀夫子已然是這個年歲,可提起這件事時仍舊覺得氣憤,但憤懣之余,更多的卻是一點繚繞心頭的哀意。
他轉頭看向院中的人,又抽出腰間夾著的寥寥幾張紙。
“……按照你先前所說,述夢的紙都已經給了他們,讓他們寫下與道主的夢境,但收回來的卻只有這幾張。
我早知道,若是讓他們知曉重生一事,必定會動搖信念!
如今有些人這般如夢似幻的神情,想必道主在夢中許諾過什么。
這般蠢蠢欲動之心,好不容易在前不久按下,此時卻又一石激起千層浪,他們若是不愿合力……”
他長嘆一聲,將紙和琉璃匣一同遞到林斐然身前。
荀夫子不愿說出這話,以免挫了林斐然的心氣,但他仍不由得在心中想:難道他們終究是棋差一招?
他看向林斐然,卻見這個心思縝密的后輩有些出神,她沒有伸手接過,而是收回目光,只看著地面,指尖不斷摩挲著劍柄,目光卻在半空飛快游離。
就像是她眼前有什么東西存在,她正在專注觀摩一般。
林斐然眼前確實也有東西,但不是真實可見之物,而是她方才在夢中與道主重新手談的那一局棋,她忍不住開始復盤,想要知道自己如何補上這手。
但明明是重開的棋局,最后落子走向,卻又與她最開始復盤出的棋局十分相似。
不同的開頭,仍舊走向了相似的終點……
說明能夠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是整盤棋最好的解法,也幾乎是唯一的解法,只有這么走,才能在最后為黑棋留出一分氣口!
即便重來一次,她也還是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這不重要……”林斐然忽而開口,“不論他方才做了什么,都已經不重要。”
她走到院中,看向神色各異的眾人,再望向雷云遍布的天幕。
“他還是在和我賭,這是最后的一次賭局。”
人有千般苦,卻更有萬種情,歸根究底,不過是“想要”。
這是繞不開,躲不掉的。
人因欲。望結合,又從欲。望中生出,這一生便離不開欲。望,哪怕成圣,也總有想要走到某一處,若非如此,師祖他們也不會停留到現在。
若非如此-->>,道主也不會走到今日。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這一點,所以會有今夜的入夢之談。
第三個賭約,雖說與她賭的是世人性命,可這賭約背后真正的籌碼,是他在這千百年回轉中看到的人心!
想到此處時,忽然間,遠方傳來另一道轟然巨響,那是與這雷聲截然不同的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