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始至終都堅守人族,若是兩界交戰,他必定是要站在人族一方,立場與他們大不相同。
另一個諸多秘密加身,時常見首不見尾,行蹤成謎。
這兩人從未遮掩,其余幾人心中也知曉,從未有人說過什么,而他即便另有一個密教身份又如何,至少在很多年前,密教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教派,又何必隱瞞這么多年?
他就算說出來,他們也不會生氣的吶。
想著想著,旋真憋著的那口氣也松了一半,他想,若是身份早就暴露,青竹今日或許也不能這么體面地離開了。
而他的確什么也沒對他們做過。
想到這里,旋真心中有些傷懷,自從在妖都吃飽穿暖之后,他便很少回憶起當初在外流浪的時光,可最近這些日子,他卻總忍不住想。
要是-->>能一直做一只小狗就好,像他的兄弟姐妹那般,嚶嚶地生出來,只需要覓食,然后汪汪地離去。
不像他這般,長大后還要去思考這些難纏的事,這些事既不是絕對的好,也不是絕對的壞,但總是這么擺在眼前,令人悵懷。
旋真面色憂愁,緩緩抱膝蹲下,陷入沉思之中。
他頓了幾息又開口:“尊主,可他為什么選擇在危機臨城之時暴露身份呢?如果他是為密教臥底,何不等探到我們的計劃再走
他是不是……也是為了我們?”
如霰斜睨一眼,笑了一聲:“是不是為了我們,我并不清楚,但什么叫危機臨城?”
他看向下方,啟唇道:“他們可都是我喚來的。”
他揚了揚手,掌中靈光點點上升,如同灑出的夜中螢火,在城墻之上隨風搖擺。
“諸位,已經一刻鐘了,投誠之事想好了嗎?”
城下仍舊無人應答,秋瞳亦是目光猶疑,她沒想到如霰會這么直白,直接將站隊一事擺上桌面,供人擇選。
若今日來此的只是她,無需多想,她自然會選擇投誠,可她今日是為了狐族而來,在如今的局勢下,站隊便意味著生死抉擇。
狐族原本就是中立,今日卻將籌碼放到了她手中,何其沉重。
她想要將此事傳回青丘,卻被一道磅礴的靈力阻隔,許多人都如她這般,送出的密信消彌在半空,傳音的玉符也裂作兩半。
有人氣急敗壞,不由得出聲:“還以為尊主突然轉性,不再像以前那般諸事不問,開始擔憂起妖界的生死存亡了,我等這才前來商議,沒曾想還是為了那個人族!”
情急之下說完這話,他猛然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抬頭看去,生怕那人對自己動手。
可如霰只是站在城墻之上,金白的衫袍在風中獵獵,一如他當年提起妖王首級,無聲站在夜風中的模樣。
如霰眼珠一轉,垂眸看去,似笑非笑道:“妖族向來以強者為尊,以血脈為系,并不似人界那般森嚴,我竟不知,諸位什么時候和人族一樣講起道義來了?
妖界平和時,我最好藏在行止宮中,不擾你們一分一毫,做個不知死活的象征。
妖界有難了,我便又成了領頭人,須得為各位撐起一片天地。
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事?”
城下更顯安靜,若是周書書在此,一定會推心置腹、捶胸頓足大喊一句:不要和這廝辯經,會被氣個半死!
如霰平日里憊懶,不愛多,但為人聰慧,腦子快的人嘴巴也利,他少年時年輕氣盛,也沒少把人氣得滿面通紅、諷得以頭搶地。
少年時的如霰,唇紅而薄,但微微一張,便能毒倒一片。
如今的他雖有沉淀,鋒芒大斂,但風姿不減當年,城下已無人開口反駁。
如霰滿意地看過,隨后左手微揚,夯貨便化作一張高凳,飛快挪到身后,他向后坐下,右腿搭起,目光落到那片沉寂的夜色中。
妖都城外,不少密教弟子蟄伏此處,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彎了彎唇,繼續道:“再給你們一刻鐘。”
……
人界,大澤府。
林斐然與衛常在疾行在黃沙之中,午時將至,如霰過會兒便要行動,她這里也不能落下。
兩人越過漠漠黃沙,行至大澤府主城西側,終于見到等在那里的周書書一行人。
此次有他親自領來弟子,接應到林斐然后,他便將手中之物遞出,道:“張思我他們傳來消息,一切已經做好準備,只待動手。”
“好。”林斐然頷首,接過他遞來的紫金葫,又取出傳音的令牌,開口道,“現在是午時一刻,諸位再休憩一會兒,一刻鐘后立即動手。”
玉牌中傳來張思我的聲音:“好,我將消息傳出。”
傳信斷開后,林斐然掂了掂手中的紫金葫,隨后轉頭看向衛常在。
“待會兒你跟我一起行動,我做什么,你做什么。”
衛常在烏眸澄凈,靜看了片刻后,自然點頭:“我會一直跟在你身后。”
一刻鐘不算長,也不算短,但也已經足夠被人發現她與周書書的密會,畢竟這幾日以來,她從未像這樣長久地停留在某個地方。
林斐然的行蹤成謎,如今卻突然顯現,密教弟子當即上報,隨后便派出數十位修士前往攔截!
圣女早有密林,不論她要做什么,一律將其攔下!
他們生怕林斐然再度脫逃,御器追襲速度極快,卷起的風從半空呼嘯而過,幾乎要將城中的醫棚掀翻,眾多寒癥病患從下方探頭看去,擠在密教殿前的人也疑惑抬頭。
禍亂將起,夜風梟梟。
為首的三位密教弟子將將越過城門,便猛然被一道巨力擊回,后方七人堪堪將其接住,驚怒看去,卻見城外吹來的風中晶瑩,夾著數粒砂雪。
雪落至城上的燈火中,滋啦一聲融滅。
城外半空飛來一道霜影,他踏上城墻后,便執劍靜立,不發一,像是在等待什么。
城中眾人見此異變,哪還顧得上看熱鬧,紛紛尋處躲避,身患寒癥之人卻因為不良于行,只能蝸居于醫棚之下,有些絕望地望向城門處。
砰然一聲,緊閉的城門被人敲響,密教弟子的目光立即看去,又是砰然一聲,厚重的城門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被推開半寸縫隙,縫隙之后是一道溶于夜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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