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若是讓如霰說出,定然還有一種引誘的味道,林斐然語氣平常,甚至帶著一種篤定,聽起來并不惑人,但片刻之后,伏音睜開雙目,冷冷看向前方。
他深深吐息之后,才抬眼看向側方,與林斐然對上視線。
“什么辦法?”
林斐然從他身旁走開,重又與他對坐,聳肩道:“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告訴你。”
伏音又笑,卻是譏諷:“你不告訴我,我怎么知道有沒有用?”
雙方本就互不信任,他以為還要拉扯一番,可林斐然卻向他伸出了手,掌中劃開一道血痕,落有一個法印。
“我可以向你許下心誓,若法子無用,我道心自毀。”
對任何一個修士來說,這都是一個極重的承諾,不會輕易許下,伏音看了她好半晌,目光晦澀,變了又變,放在膝頭的手已然攥緊,卻始終沒有抬起。
林斐然沒將手收回,只說了一句:“你消失這么久,為何沒有一人尋你?”
伏音抬眼看去,神情忽變,伏霞占上身體,脆聲道。
“你這個人,看著老實,其實蔫壞!
你又想挑撥我們和畢笙大人!
我告訴你,就算待在我哥哥身體里一輩子,沒有肉身,我也樂意,才不受你這嗟來之食——”
她的話還未說完,神情便再度變化,又恢復到伏音那晦暗的面容,他看向林斐然,眉間那點朱砂閃著異色。
林斐然了然:“你妹妹被你保護得很好,她有些地方不明白,但想必你心中都清楚。”
靈光繪出的畫面開始變動,交匯之下,只在二人之間凝成一方棋盤,盤上棋子錯落,卻獨有一粒滾落在棋盤之外。
林斐然道:“畢笙于你們未必無情,她或許也知曉你們的困境,但事有輕重緩急,對嗎。”
伏音眸光微動。
她捻起那一枚棋子,重新放回盤上。
“之前,你們早就知道我出現在妖界有異,雖然也派過人手前來,但并未盡力,因為對那時候的你們而,尋天地靈脈一事,要比我重要得多。
就像你在大宴上棄狼族不顧,卻轉頭對我刀劍相向一般。
對于畢笙而,任何事都有輕重,此時此刻,你們在輕的一方,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聽到這里,如霰已經完全坐起身,眼中劃過一抹異彩,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林斐然這樣的一面。
權衡利弊、循循誘導、無聲博弈。
而且她說的所有都是事實,如此步步緊逼之下,又并未捏造威脅,頗有赤子風骨。
林斐然并未察覺到這樣的視線,她將棋子落下,落到最中間的天元位。
“但我想,對你而,妹妹永遠是重的一方,對嗎。”
她走這一步也是在賭,伏音兄妹幾乎算是九劍之中最為忠誠之人,即便先前被如霰搜魂,他們也從未露出半個字,但這不代表沒有突破口。
林斐然垂目:“她想不想早些有自己的身體,你這個哥哥,應當比所有人都要清楚才對。”
伏音的手更加緊攥。
林斐然繼續道:“你待在芥子袋中,應當不知曉外界之事,昨日,張春和已然說過九世師徒之事,最后在咒文之中化去。
你可以自己斟酌,若是能說,你便告訴我,不能說的,我可以不追問。”
伏音猛然抬眼看她,有些失聲道:“他……”
他面色驚駭,或許是從前見過這樣的場面,如今又回想起來,額角薄汗凝在一處,滴落到手背處,啪一聲綻開。
林斐然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想要的,他已經得到了,所以選擇赴死,而你還沒有得到,我也不會強迫你像他一般。”
這一番博弈下來,伏音已然是潰敗,他攥緊的手終于松開,身體也不再挺得筆直,他松下雙肩,聲音不再像先前一般冷厲,只低聲道。
“你想問什么,若是要問道主,我當真不知道太多。”
林斐然卻道:“他真正的來歷,你們也不可能知道,所以我不會問,我只想要你為我解開幾個一直未能想通的關竅。”
伏音抬起頭,只聽她道:“我想知道,你分明在大宴之時就發現我有不對,但密教行動卻是在許久之后,這中間你們在想什么,或者有什么顧忌?”
伏音一哂,目光落到她伸出的掌中,隨后抬手擊上,開始結印,心誓很快完成。
他這才開口:“你猜的不錯,作為九劍,我們最重要的事,一直是清除發現的異數,至于密教其余事,一直都是畢笙發號施令,我們只用執行。”
他看向林斐然:“這其中緣由,沒有你想的那么復雜。如今想來,若是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我早早將你的事報給圣女,也不會發生后續種種,你也沒有機會在妖界站穩。”
林斐然對此有許多猜測,卻從未想過還有其他緣由:“什么事?”
伏音深深吐了口氣,他面上也浮現一點疑惑,出聲道。
“你應當知曉卓絕,你與他交過手的。
當初我被妖尊一槍穿破眉心,傷及神魂,伏霞擔心我再也醒不過來,便忙著跑回金陵渡,想要求道主救治,途中便遇上了卓絕。
伏霞太過驚慌失措,人又單純,在他三兩語的哄騙之中,便選擇留下,先行將我救醒。
你那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實則是我在休養神魂。
醒來后,我覺得卓絕有異,便很快向他告辭,將你的事報與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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