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當年的人離去,久到這個‘不公’被人忘記,久到這個計劃已經無人再執行,他也從未離開,只是日復一日地站在無盡海邊,眺望界門的每一處異動。
不過,這也是他的選擇,當初大戰,他也失去很多。”
林斐然想起當初與謝看花的初遇,那時花轎從夜空飛過,那道淡漠的白影便佇立在海邊,一動未動。
她心中同樣觸動,微微一嘆后,問道:“那第二個辦法呢?”
慕容秋荻一頓,手中滾著橘子,目光在火光中躍動,忽而笑了一聲,像是無奈,又像是回憶。
“第二個辦法,是我師父他們執行的,也就是洛陽城這一脈的修士所為,其中有我參與。
妖族人雖然沖動,但也赤誠,不擅陰謀詭計,有什么問題,只是粗暴地與人動手,不會多思。
我們便打算滲透妖界,用些法子造出一個足以震懾妖界的妖王。”
林斐然想起什么,頓時恍然大悟道:“我在書上看過,妖界以前是沒有妖王的,各部族之間散亂分布,只以血脈相論,少有來往,互相之間并不會臣服。
只是不知哪一年起,突然出現了一位妖王……”
慕容秋荻一笑,頷首道:“妖族人被血脈深深綁定,沒有一統的概念,但我們人族卻已經經歷過數代王朝更迭,要想做這樣一件事,不難,但也不容易,所幸,我們還是做到了。
以王的威勢將爭端壓下,取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平。”
林斐然立即問道:“后來呢?”
“后來?”
慕容秋荻長嘆一聲,終于露出些暢談往事的快意。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妖族太好斗,見到做王的好處后,管你什么王侯將相,一群人約著就上門來挑釁,爭著做妖界最強。
真是秀才遇到兵,贏了就還能鎮住,輸了……
修行這種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妖界同樣能人輩出,起初還能勉強應對,但真正厲害的人打過來,卻是壓也壓不住的。
后來妖王位子丟了,不過他們也一直在內斗,就這樣又和平了很久。”
她站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肩膀:“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我們這一支算是成功了,還是沒成功。”
張思我聽得瞠目結舌,又忍不住拊掌:“這一招妙啊!我覺得成了,讓妖族變得像人一樣討厭,一樣心眼多多,所有事情變得復雜之后,肯定就牽制住了!”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歡所有人。
林斐然忍俊不禁,又道:“前輩,那最后一個辦法呢?”
慕容秋荻轉頭看向李長風:“最后那個辦法,我只聽我師父提過,她說,丁儀想要找出讓凡人也能修行的辦法。”
她垂目道。
“時間過去太久,這顯然也不可能做到,我以為他已經忘了這件事,沒想到還在堅持。
李道友,如今他走到哪一步了?”
李長風卻搖頭:“我下山后,一直在做他的打手,像這樣最重要的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但我可以推斷,如果他當真有求于密教,一定是為了這個。”
張思我起身踱步:“難道密教真能應允所有愿望?凡人修行,這實在匪夷所思。”
林斐然在這時想起一個人,她頓了頓:“不,雖然不知是什么原理,但他確實做到了。”
在三人訝異看來的時候,林斐然將沈期的事說出,張思我幾人差點將手中橘子捏爆。
慕容秋荻不斷來回:“你是說他們用了輪轉珠,我從未聽過這個東西。你們呢?”
另外兩人搖頭如撥浪鼓。
林斐然卻沒有思索沈期的事,從方才幾人的談話中,她不斷回憶奪舍那幾日發生的事,想到了另一個細節。
輪轉珠是密教給的,由丁儀出手,幫助人皇不斷奪舍,再以此煉化珠子,而珠子最終要回到密教。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其實并不像是一方許愿、一方實現,更像是通力協作。
假如丁儀的目的是為了讓凡人能夠修行,而密教與他目的相同……
難道他們也是為了讓凡人能夠修行?
這實在說不通,林斐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此時身體又虛,腦子開始轉,其余地方就沒精力再動,她便放下橘子,專心思索。
在其余三人的討論聲中,她先是坐著想,隨后太累,索性趴在桌上,她在此期間還抽空想了下,都說了這么久,怎么如霰還沒來。
她抬眼看向狀似靜止的雨幕,沉暖的火光在眼前躍動,一動一靜之間,只覺得眼皮沉重。
上一瞬還在思考,下一刻就閉上了眼。
另外三人聲音一頓,一同轉頭看去,林斐然雙手規矩地交疊在桌上,一頭烏發散開,下頜墊在手臂處,就這么安靜地睡了過去。
張思我忍不住道:“她上一覺睡了三個月,這一次不會又許久不醒罷?”
李長風搖頭:“師祖說了,靈脈已經完全催發,她不會有事的,頂多就是在修養好之前有些嗜睡罷了。”
“我帶她回去睡。”慕容秋荻擦了擦手,準備把林斐然帶回房內,手剛碰到她的肩頭,便覺得有些不對。
三人察覺到什么,同時起身站在林斐然身前,向外間的雨幕看去。
只見一道玄白交錯的身影立在雨中,雨珠從他身上輕巧震開,又氤氳出一道淡淡的水霧,如縹如緲,看起來十分不真實。
他的確也沒有動作,只是那里,靜靜看著趴在桌上的那道身影。
“怎么不動?”謝看花從他身后的雨珠中走出,“她先前都睡了,現在又在院中,估計來在這里等你的。”
張思我攏袖看了片刻,索性抬手碰了碰林斐然,低聲道:“醒醒,你等的人來了。-->>”
他其實還想問,就這么隱瞞死訊過了三個月,她想好怎么和他解釋了嗎,但沒能問出口,林斐然這么趴著,一動不動,十分酣暢,乍一看倒像是偶人。
張思我與如霰也算相熟,雖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知曉他心中此時必定波瀾起伏,他立即開口解釋:“這可是活的,只是睡得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