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和看去,忽而一笑:“那就看看你這一世有什么長進。”
另一廂,四周數百把靈器皆對準林斐然一人,只待畢笙一聲令下,便可萬器齊發,屆時她就算有移山倒海的本事,也不可能從這羅網中逃生!
但偏偏她沒有下令,而是冷眼看向護在林斐然身前的少年。
畢笙后方,九劍幾人神色各異。
齊晨默然看向那處,心中兀自嘆氣,他雖有助林斐然之心,但為了功績,此時也絕不可能站在密教的對立面,更何況,這樣萬箭齊發的局勢下,即便是他出手,也不可能保下林斐然。
正是灰心之時,他-->>忽然察覺到什么,側目看去,立即悄然壓住身后之人,眉頭微蹙。
他和卓絕是很多年的友人,甚至知曉彼此的身份,他知道卓絕就是道和宮的大弟子薊常英,也知曉他與場下二人是師兄妹,但這樣的關系哪里值得他去以一敵百,甚至是去送死?
薊常英鮮少沒有笑顏,他直直看著場中,面具微動,露出下方那張帶有淡淡裂紋的面孔。
他拂開齊晨的手,齊晨當即后退半步,再度將他壓下,傳音入密道:“靜觀其變!你的傷根本還沒好,下去又能做什么?”
二人角力之際,傲雪反倒率先上前一步,低聲問道:“圣女大人,不動手嗎?”
畢笙雙拳微握,竟然有幾分避諱道:“衛常在還在那里,傳命給張春和,讓他將人帶離。”
傲雪不解:“他在又如何?不過也就一個登高境修士,難道還能擋下這百劍千刀不成?”
畢笙卻沒有回答,她默然著,像是在掂量思索什么,片刻后,她看向正在同秋瞳斗法的張春和,直接傳音道:“張首座,刀劍無眼,再不將你徒兒帶走,我們可就要連他一起射殺了!”
張春和動作一頓,遠遠回望過去,思緒轉動之下,出手將秋瞳定在原處,淡聲道:“雖算不得有多強,但已經比你前世好上數倍,看在我也曾真心祝福過你們的份上,便將你留在此處,此間發生的事,都與你無關了。”
他轉身離去,身形如迅影般閃動,幾息之間便到了林斐然與衛常在身后。
恰在此時,四面八方的往生之路忽有靈光流過,在這半明半晦的天幕下如同流光曳過,頗為亮眼。
而那漸漸侵蝕而來的夜幕之后,竟又忽然有許多星子般的光芒亮起,久久未滅,但細細看去,卻發現那些不是星光,而是修士御器而來的靈光。
林斐然的目光終于在此時一松,她想,應當是那些停留在北原,試圖阻止冰柱蔓延的修士追來了。
片刻后,往生之路上出現其余修士,他們同樣是借由此道縮地成寸,追隨冰柱至此。
隨著這些靈光而來的,還有一道顏色極淡的墨痕,這點痕跡驟然出現在林斐然身側,透明的身影如同曇花一現,眨眼間消失在她身上。
然而就是這一瞬,一向淡然的張春和卻瞳孔驟縮,視線緊緊盯在林斐然身側,竟然有些怔神。
如果他沒有看錯——他絕不可能看錯,那道驟現的身影必定是師祖!
他的目光立即落到林斐然身上,滿是驚疑,然而容不得他細看,向此而來的修士越來越多,他沒有時間再深思,當即探手而出,同衛常在過上幾招后,生生將他壓制在手,旋即飛身而出,徒留林斐然一人在原地。
然而離開之后,他那甚至有些茫然無措的目光仍舊留在她身上。
林斐然并未留他們,也從未想過留下他們,她只是在師祖歸來時便拔劍出鞘,抬眸看向眾人,隨即放出金瀾傘。
金瀾長劍在手,映出周圍一片影綽身影,沉壓壓的,連劍身都被遮得陰翳無光。
緋色的傘悠然懸在她的上空,投下一道如紗霧般的淡色光芒,輕柔將她籠罩其中。
畢笙抬起手,原本要落下,卻在見到金瀾劍時忽而一頓,沒有變化的神情也在此時有了一絲起伏,無端帶上一絲慍怒與蔑視。
“你以為那把破傘能護你嗎?那個該死的劍靈早被我們封住,算算時日,眼下也該被磨滅其中了!金瀾的劍,竟然也能蘊養出劍靈?何等可笑!
她的東西,我一樣都不想再看到,不管是你,還是這把劍!
劍靈已覆滅,今日便叫你同這殘劍一道魂斷三橋!”
語畢,也不知是怎樣的仇怨,竟讓畢笙在此緊迫之時,親自挽弓落下一箭,直指她手中的長劍!
箭如流星,帶著煌煌之威落下,劃出的灼灼白焰如同一道蒼龍起躍,幾乎要照亮半片夜幕!
林斐然立即閃身躲避,她心中原本不信,思及劍靈前不久的異樣,眉心一跳,立即垂目看去,但心中仍舊覺得不對。
“前輩?”她一邊躲閃,一邊出聲呼喚。
但幾息之后仍舊沒有回應,畢笙見狀終于露出今日第一個暢快的笑意:“到處躲罷,不出劍,你就以身來償!它不斷,斷的便是你了!”
林斐然仍舊在這草野中奔躲,不斷呼喚劍靈,心中漸漸也生起些慌亂,如今劍靈情況不明,她不準備貿然出劍。
在那條白焰蒼龍掠過大地,即將向她奔襲而去,林斐然立即飛速結印,正想轍避開這一擊時,忽然有一道紅影閃過,凝聚于身前。
身披皮甲、臂飄紅帛的身影出現,她旋身而過,握住林斐然的手,帶著她以一種詭異的身法向后繞去,十分熟悉地尋到這一招的破綻,猛劈而下!
一陣颶風過后,蒼龍伏首,白焰驟散,只留下一根斷裂的雪色長箭。
“誰笑得這么難聽?”
劍靈出現在林斐然身側,衣衫顏色明艷,似乎要叫所有人看清楚。
“一條長蟲就想斷開金瀾劍,怕是不夠啊。”
畢笙聽到這句話,笑意忽地凝滯,化為一抹冷意,她先是深深看了張春和一眼,隨后鋒銳的目光直射向劍靈,怒氣難以抑制。
傲雪卻徑直看向張春和:“你敢耍詐?!”
張春和的目光更是落在林斐然身上,片刻后,他只道:“我從不會在這樣無關緊要的事上使詐,那的確是斷劍之法。”
畢笙看去,視線緊緊盯在某處,情緒起伏比先前更大,雙眼幾乎冒火,兩拳甚至攥得泛白,她沒有再看張春和一眼,驟然抬手放下。
“動手!”
霎時間,數百把刀劍、數百樣靈器如同流光一般直直飛出,數量之多、間隔之密,幾乎遮蔽了余下的半片白晝天幕,劍影縱橫在一處,如同羅網般投映在林斐然面上,交織在她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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