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被抓包,又何必再與他語周旋。
“我的太阿劍呢?”她問道,“這是我擇出來的劍,道和宮莫不是想借此機會據為己有?”
張春和淡笑:“我還沒下作到這種地步,橫奪靈劍,是對劍的辱沒,我只是將它封了而已,你若真有本事,便自己將它喚了去。”
未待秋瞳開口,他又看向衛常在,自顧自開口:“好在我來得及時,若是被你率先逃回狐族,這婚宴又如何能成?暫時分開罷。”
張春和結印一揮,衛常在的身形便消失此處,只留下他與秋瞳。
秋瞳立即后退,警惕看去:“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張春和掃了掃周圍的塵雪,頃刻間出現一條小徑,“雪色漠漠,若是覺得疲累,便順著這條小道向山而去,那里有一間屋子。”
秋瞳打量著他的神情:“你豈會有這樣的好心?”
“這就算好心?外來是客,這只是禮數罷了,住不住隨你。”他轉身欲走,卻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身看她。
“對了,這幾日若興起家人來救的念頭,便趁早斷了。
聽聞你母親寒癥病發,如今危在旦夕,你的兄長姊姊們正是忙碌,無法抽身,更何況妖界雪云擴散,快要移到青丘,你的族人也在為此焦頭爛額。
眾人都無暇顧及你,好好在此待著,等待婚宴。”
說到此處,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一笑,望向那輪黯淡明月,神情中帶有難以讀懂的晦澀與感慨。
“從前從前,你們二人恩愛無雙,我不忍見常在修行盡廢,故而費盡千辛,萬般阻攔,但這卻仿佛成了你們情比金堅的墊腳石。
你們還是在一起,成了聞名遐邇的眷侶。
后來,他決心下山,從此與你游山玩水,走遍世間,唯獨忘了道和宮,宗門就此一落千丈,成了眾人口中的平陽落虎。”
“我不知歷盡多少辛苦,思辨多少道理,終于決定放棄阻攔你們,轉而走另一條路,但偏偏是這個時候,偏偏是這個時候——
你與他竟然緣盡。
師祖說的對,天下之事,左不過‘有心栽花’‘無心插柳’……”
秋瞳重生而來,自然記得他口中之事,衛常在走后,道和宮青黃不接,終于在崛起的新秀門派中無聲沒落,甚至沒能濺起一點水花。
她搖頭:“豈有長盛不衰的宗門?分明是你們教養之法出了問題,難道他就非得承接這個重擔?”
“教養之法出了問題?”
張春和再次一笑,有些嘲弄,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露出這樣的神情。
“當年兩界大戰,道和宮凡是破入照海境的弟子,全都投身其中,勉力保護流離失所的凡人百姓,除了我們之外,其他宗門豈有這樣做的?
結果呢?
我的師父、師叔們死傷無數,同門們大多也一去不返,中流砥柱全都消磨在那場大戰中。
我入門不久,師祖也終于支撐不住,坐化而去,自此,門內已不剩多少強者。
我以前總在想,舍己為人能換得什么,但原來,什么也換不回。”
若非如此,以他這樣愚鈍的資質,又憑什么坐任首座?
他沒有不甘,只是覺得不公。
“常在天資非常,前路坦途,有他坐鎮,道和宮還能接續數百年。”
張春和收回目光,看向怔愣的少女,回道:“你以前不是總質問我,憑什么不讓他追尋情愛嗎,這就是緣由,我也的確在挾恩以報。
道和宮給予他第二次生命,代價便是要他坐鎮高處,永世孤獨
他若不愿,便以命還,種種恩怨,如此簡單。”
秋瞳歷經前世,并不接受這個解釋:“都是狡辯,難道先輩舍身就是為了世人銘記、為了得到什么?他們做出選擇的時候,就已經在行道!”
張春和久久凝視著她,神色不再平和,甚至終于染上人的情緒。
“他們當然不為了得到什么,就像你們什么也不會記住一樣。
但作為后人,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看著他們曾經的心血被人踐踏在地,只要道和宮在一天,過往就將被永遠銘記。”
他很少對人說起這樣的話,于是微微闔目,呼吸間斂下情緒。
“我會盡我所能讓常在破境,我只是逍遙境,但他絕不會止步于此,在修行的盡頭,他會走上那條永寂之路,而你——”
“成婚,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最期待的事嗎?
安心,未免多生事端,這次婚宴的時日已經提前,我會按照你最喜歡的來辦,畢竟,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場大宴。”
說完,他不再管她,轉身離去。
下一刻,他出現在某間暗室之中,看向其中那道立如松梅的身姿。
“常在,你今日到此,我的確很意外,但也不想與你多,婚宴提前,就在這幾日了,你準備好做那件事了嗎?”
“……什么?”
張春和對他的抗拒置之一笑,轉身離去之時,只留下輕淡一句。
“我與你耳提面命這么多年的事,你應當不會忘了。
自然是做好準備,在婚契結成之時,殺了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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