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海邊相送,是秋瞳與他說得最久的一次。
如今人就在門外,她卻被拘禁于此,她本想呼救,但終究不愿牽連到他,令他為難,還是沉默下來。
一旁的張春和抬頭看去,問道:“尋誰?”
那道投入的影子微動,聲音風:“他們要尋的,是秋瞳。”
秋瞳眼中的懷念突變,化作不解。
她與密教從無往來,甚至因為父親的事對他們存有不喜之心,兩者毫無關系,又為何會來尋她?
難道,是因為青平王在其中牽線?
一旁的張春和默然幾息,他的指尖不停敲擊在拂塵的玉桿上,面色變幻幾番后,竟然沒有率先推遲隱瞞,而是給秋瞳施了個法印,這才緩緩走出門外。
殿門合攏,連最后一絲縫隙都無。
門外,張春和道:“他們派人來了這里?那便隨我去見罷。”
她聽到二人離去的腳步聲,心中敲著邊鼓,他們看起來似乎與密教十分熟悉,難道道和宮也與其有往來?
秋瞳收回心思,打量四周,她被法印定在此處,脫身不能,更沒辦法和外界聯系,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太阿劍。
她望著眼前這些玉牌,忍不住快聲嘀咕:“眾位前輩,弟子雖然是妖族,但也是正經拜入師門的,既是道和宮弟子,諸位便保佑一番,讓我喚醒太阿劍!”
“劍來劍來劍來劍來……”
……
日出之時,曦光明明。
如霰倚在長榻上,沐浴在這不算溫熱的日色里,抬眸盯著房梁處,頭沒有動,眼珠卻隨著那道身影四處轉動。
這座符文搭建的房屋中,橫梁并非尋常的長木,而是一筆筆勾畫的字符。
林斐然就抬手勾在這些字符上,來回挪動。
“快半個時辰了,熱意散了多少?”他托著下頜,開口問道。
她面上的緋色變淺不少:“還是很熱,但比最開始好很多了。”
昨夜二人同衾而眠,林斐然向來睡得好,二人互道一聲晚安后,她不出片刻便呼吸綿長起來,如霰向來難以入睡,便只是擁著她,聽著她的呼吸,闔目養神。
體內寒意不斷逸出,帶著一種綿密的刺感,靈脈隱痛不息,這些本該習以為常的疼痛,在她源源不斷散出的熱意中減緩消融。
他一直沒能睡著,但卻有種曬在日色下的妥帖與憊懶。
漸漸的,這種暖熱開始升溫,如霰原本沒有在意,只以為是少年體熱,他抬手探了探溫度后,將她背上的薄被掀開一角,且作散熱。
就在晨曦將出,他也終于有些昏昏欲睡時,林斐然突然變得燙手。
就像溫熱的爐膛中加入了火油,霎時間燒灼起來,整個膛內都被燒出一種炙熱的橘紅。
林斐然便是這個顏色。
這個溫度對他來說十分合適,但對她來說顯然異樣,如霰當即拉過她的手腕,探了片刻,忍不住回想起她先前說的煉化。
到底要煉化什么東西,林斐然之前并沒有細說,在他醒來之后,那件寶物也早已被煉化吸收,他沒能看到原物。
按照脈象來看,定然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寶。
他沒有猶豫,直接叫醒了林斐然,細問之下才得知是瀚海鹿丹,懸起的心終于放下些許。
瀚海鹿丹極陽極陰,煉化之后還要重新調和,不然就會燒灼成這樣子,雖然對身子無害,但終歸不好受。
所以他讓林斐然在房中活動,將火氣泄去,免得去外面遇上那人。
如霰看了半晌,出聲打趣:“我都要懷疑你昨晚面色變紅,到底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煉化了瀚海鹿丹,氣血上涌所致。”
林斐然小聲道:“鹿丹見效應當沒那么快。”
如霰笑而不語,默然片刻后,又輕敲著桌面,開口問道:“瀚海鹿丹已經許多年沒出現過,誰給你的?”
他其實想問是男是女,能將這樣的寶物贈給她,二人必定關系匪淺,但他到底年長許多,若是以那樣的口吻問出,難免有些稚氣,他不想在林斐然面前露出這樣一面。
“一位前輩。”林斐然勾在橫梁上,晃蕩中看了他一眼,補充道,“一位已經數百歲的前輩,雖是男子,但我十分敬重他。”
既沒有點破他的心思,又回答了他的話外之意,她不可能對一個敬重的長輩生出半點旖旎,如霰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目露滿意。
“如此,我也不多問了。”
林斐然每日練習的劍法與功法,除卻基本功外,幾乎是三日一換,而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做得更好,除了她本就勤勉之外,背后必定有高人指點。
他同樣看破不說破。
她能有這樣的機緣在身,他只有高興,不會多舌去擾亂他們之間的關系,今日問出,也不過是斷個男女罷了。
林斐然散火到一半,忽然開口問道:“如霰,你有沒有聽過天之涯海之角?”
如霰思忖片刻,搖了搖頭:“我從未聽過。”
她吊著符文上下移動,聲音卻仍舊平穩:“聽茹娘說,我母親以前一直在找這樣一個地方,我先前又夢到了一片海岸,岸邊立著我母親的塑像,我想那里或許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要想弄清楚她的死因,我一定得去這個地方。”
“夢中還有一片像眼睛似的浮云,很像密教的圖騰,這個地方一定與密教有關系。
但如今-->>我已經不能混入其中,你說,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找到這里?”
“幫你找天涯海角?”
如霰換了個姿勢,伏身在長榻上,一只眼透過散下的雪發看向她,眉頭微挑,下一刻林斐然便像只小猴般晃蕩而來,穩穩落到他身旁,十分有眼力地湊去按上他的腰,一寸一寸揉過。
“我初出茅廬,能力有限,你看有什么辦法能找到這樣聞所未聞的地方?”
林斐然按摩的手藝極好,力道、痛點都拿捏得十分準確,像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如霰第一次發現時,便有種撿到寶的錯覺。
腰上傳來時輕時重的揉按,他閉目享受,喉間偶爾逸出一聲吐息,他又轉頭看向后方,垂到地毯上的指尖輕快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