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來著……
林斐然一時想不起來。
這人戴著面具,便看不到神色如何,只見他不急不緩向此處肉山走來,像是早有目標,并非隨意來此查看。
林斐然屏息在此,雙手不由自主攥緊,目光凝視,肌肉微微繃緊,但她仍舊在等待,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會貿然出手。
那人抬起手,拉開了第一具假體,好在不是她身上堆疊的這些。
“在哪呢。”他忽然開口,聲音是與他身姿不符的粗狂,“我記得以前就放在這里,這次特意回來取……”
一具又一具被剝離,離她也越來越近,林斐然甚至能感受到掀起的一絲氣流吹過脖頸。
終于,他轉向了林斐然這里,掀開了第一具身軀。
砰砰——
她在極力抑制自己的心跳。
第二具同樣被掀開,一縷微光投入,映在她緩緩眨動的雙眼上。
第三、第四……
直至第五具被拿起。
林斐然看見到熟悉的銀色綢衣,那是她的假體。
但與此同時,她的一雙眼也露了出來,氣流吹過,帶起一點薄汗滲出的涼意。
林斐然此時卻定下心神,想著與他先前交手一事,盤算要如何才能一擊斃命。
忽然間,此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本以為他會像先前一般將那具假體拋開,但他沒有。
他只是停了下來,應是在打量著她的假體,觀摩了幾刻,才開口道:“怎么給你加了這件衣裳?”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可他頓了一顆,卻好似醒悟一般,短促地啊了一聲:“我都忘了那件事,若是那般,自然是要換上這件衣裳的。”
自自語間,林斐然越發像一張繃緊的弓,但時至此刻,她仍舊保有一種讓人驚嘆的冷靜。
她不想弄出大動靜,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貿然出手。
這人久久沒有離去,只是打量著她的假人,絮叨什么,但在某一刻,就連自自語都停了下來。
他忽然抬手,林斐然身形微動,他的手卻是放到了假人上,拂開假人的發絲,動作一頓。
那雙面具細縫下,忽然轉來一點墨色的黑。
他看了過來。
林斐然幾乎后背一麻,卻不是因為被他看了一眼,而是被那目光中的冷意貫透脊背,由此激發出的戰意。
他的劍極其輕柔和緩,如同打太極一般,極擅借力打力,之前與他對劍,她落下兩招,此次如要一擊必殺,便得用更快更輕的劍勢,一劍穿喉——
“咦?”
他忽然開口,眼中冷意如回潮一般撤去,換上另一種不知名的目光。
“這又是何時做的?”
他抬手將林斐然身上最后那具身軀掀開,完完整整地露出了她。
“這是誰做的,酷似真人,手藝這么好?”
他的語氣中帶上好奇,一手攬著她的假人,一手伸來,林斐然當即屏去脈動。
她如今面容已改,自然是不懼與他懷里的“林斐然”撞臉。
這里是密教主殿,他們又行動在即,更何況,她曾與此人交過手,并沒有把握將其一擊斃命,若非迫不得已……
她眼下只能裝個假人。
此人的手已然觸了上來,先是捏了捏她的臉,又翻了翻眼皮,屈指敲了敲她的眉心,口中說著驚奇,身子卻緩緩湊近。
面具上的狹縫對上她一眨不眨的眼,甚至能夠看到面具后微動的眸光。
他離林斐然幾乎只有一指的距離,隨后既不靠近,也不動作,就這么停了下來。
面具遮掩,他的神情不明,她卻能感覺到,他正一直一直打量著她。
修士可以暫時壓下心率,閉隱脈動,與木偶無異,卻不能恒久隱藏,畢竟不是真死了。
林斐然這樣的境界,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很好,但最多也只能再堅持五十個數。
她在心中倒數,四十時,這人終于起身離開,吐息一般喃喃道:“是誰的手筆,做得真好,手藝快趕上我了。”
他直起身,手中還抱著她的假人,撐起假人垂下的腦袋,開口道:“這個雖然也十分可喜,但做得不好,該銷毀。看來這幾日又得在爐房閉關了啊,是不是?”
最后這三個字顯然是問他臂間的假人,他一邊輕哼著小曲,跨過地上身軀,心情上佳地離開此處。
房門關閉的瞬間,林斐然倒數至十,但她仍不敢松懈,直至心跳強行恢復,她才緩緩吐出口氣。
此處不可久留,她匆匆起身,又記下幾張面孔后,探查到外間無人,這才翻身而出。
給傲雪布陣并非難事,但林斐然經先前一事后,心中更加小心謹慎,卻又忍不住觀察有沒有其余異樣,一邊提心吊膽,一邊翻了不少房間。
于-->>是前后算下來,她幾乎是弄到半夜才終于收手。
青雀還在鏡湖附近等她,精神幾乎繃緊了一夜,直至看到林斐然歸來的身影時,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