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息,人皇踉蹌后退數步,眾人立即合攏在前,將他擋于身后,丁儀舉起的拂塵調轉向她擊去。
只在這一息,林斐然向前甩出手中的金瀾劍,避開丁儀的攻擊,劍身如同一道迅雷掠過眾人,直沖而去,在人皇脖頸處轉出一條深深的血痕!
下一刻,林斐然出現在人皇身后,抬手接劍,反手一揮,刃上熱血便盡數落下,不沾分毫。
修劍者,百步便可飛劍,何況這樣的距離。
這時機實在太過巧妙,早一刻晚一刻,都無法在多方圍困下順利出劍,這速度同樣太過迅疾,快一分慢一分,都無法在層層疊疊的遮擋下靠近人皇。
她立于人皇身后,揮去劍上鮮血,足下電光仍未熄滅。
霎時間,熱血噴涌而出,濺灑在周圍每一個修士身上,他們倒吸口氣,抹去這份黏膩,近乎驚恐地看向趔趄倒地的人皇,又很快望向林斐然,眼中帶著不可思議。
落雨之中,她回身看去,一雙清目足以容納所有人的神色,卻又折射出一種不同的微光。
她撣去劍上雨滴,清聲開口。
“現在,你們有充足的理由向天下昭告,我林斐然的確是逆賊。”
第192章
一時間周遭闃然無聲。
此時竟然無人敢走上鐘樓,
敲響那口在今日震響無數次的天地黃鐘。
誰也沒想到林斐然竟然真的敢這么做,就連站在白露身旁的沈期都心頭一顫,不由得為她捏了把汗。
人皇的確只是一個無法修行的凡人,
但他所代表的并非自己,而是整個人界,
是千千萬萬無法修行的普通人,是數百年來恒久不變的秩序。
此事一經傳出,
天下人不會去深究其中的緣由。
林斐然身份特殊,
在眾人眼中,便是叛逃到妖界、做了妖族使臣的她出手殺了人界之皇。
一個人族為了妖族倒戈相向,恐怕會成為天下人之敵!
然而在眾人的注目下,
林斐然只是收劍,
撣落的雨珠灑到人皇臉上,沖淡了他面上的血色。
丁儀面上終于現出一絲怒容,
但眼下之急不是林斐然,而是人皇。
他當即持著拂塵上前,
蕩出的靈力包裹著人皇脖頸的傷口,
他又從袖口中取出一枚天青色的丹藥喂入,
為他運功治傷。
余下參星域修士終于反應過來,一邊防備林斐然,一邊為丁儀護法。
在此混亂之中,林斐然并未出手,而是站在遠處靜靜看著。
人皇越過眾人與她對視,齒間滲出血色,面色慘白,俊雅的容貌此刻也變得扭曲起來。
“告訴我……她為何不肯服藥……”
丁儀眉頭微蹙,但終究沒有開口,
只是繼續運功助他煉化天青丹藥。
林斐然的目光掃過丁儀等人,又打量起他的脖頸,傷口緩緩愈合,人皇自己似乎也以為得救,故而掙扎著要向她問個明白。
她微微嘆息:“你們心中明明都有答案,卻仍舊喜歡追根究底。
她想要離開,卻無法做到,心中早就生出死志,若不是為了完成她師父的遺愿,著出名作,她也不會茍延殘喘至今。
如今心愿已了,自然是她離去之時。”
人皇仍舊不甘:“她為何、不曾看我一眼……”
丁儀修為不淺,為一個凡人煉化丹丸也不過幾刻之間,時至此時,人皇脖頸處的傷痕逐漸相連,就連嗓音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沙啞。
林斐然心中默算,緩步后退:“為何要看你?臨死之際,她懷念的唯有師父、唯有我母親,她說若有來世,只愿做河邊草,與他們日日相伴。
這其中,倒是未曾聽聞你的名姓。”
“她不會……她不會……”
人皇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原本逐漸愈合的傷口再度崩裂,極淡的血色迸濺在丁儀的面上,不再像先前那般溫熱。
“我與她約定好,此生不棄……長生與共……”
丁儀目露驚疑,立即伸手探上他的脈搏,除了有些虛弱外,再無其他異樣。
他立即看向林斐然,面色驟沉:“你動了手腳!”
他想動手,卻又不得不維持人皇這即將崩潰的身體,于是只能抬眸怒視。
林斐然縱身躍上屋沿,闊風拂過她的衣擺,及肩高的長劍持于一旁,極明的刃光上透出一道青淺的淡影。
她忽然露出一個笑,兀自感慨:“人果然還是什么都要懂一些才好,那顆被我碾碎的天青丸并未落地,而是被我抹到了劍刃,現在,應當在他的脖頸中。”
先前如霰閑來無事,便帶著她學了不少藥理,與尋常的醫道修士不同,他并未從最基礎的草藥教起,而是選了最為珍貴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