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然不為所動:“既然不想我出去,便不該讓我看到四卷完整的《大音希聲》,你分明知道我全都能記下,這可不像是要把我困在這里。”
白露抬手,幾條枝干便旋轉而去,將她從玉山上接下,與三人相對而立。
她注視林斐然許久,眼中帶著不忍:“他們為你設了一個死局,即便是我也無法阻止,不論是人皇還是丁儀,他們也不過是這局中的一枚棋子,左右不了局勢。”
林斐然目光一凜:“你是想說服我不要去殺人皇?”
白露微怔,隨后苦笑著搖頭,睫羽輕垂,眼中已不見波瀾。
“我很累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贖罪,早已經沒有心力去關心別的人,思考別的事。愿意為他們煉丹,也是不忍城中百姓受難,能多做一些是一些。
你想對他如何,我已沒有心力在乎。”
林斐然仍舊持劍,對這番話不置可否。
白露看向天幕中的繁花,輕嘆道。
“這是密教為你設的局,但我以那座銅鼎為籌碼,為你爭取了另一條路——
斐然,留在這里,永遠不再出去……
至少百年之內不再出去,你會安然無虞。”
林斐然垂目,鋒刃芒芒:“若我要走呢。”
第189章
白露回首:“阿蘅說,
你若出去,只會是死路。你還這么小,何必面對那些事……
金瀾當年那番話,
如今看來便是托孤,我又怎么忍心看她的孩子去送死。”
林斐然沒有接話,
只是并指撫過劍身,足下隱隱生風:“那座銅鼎為什么能做籌碼?”
白露退后半步,
腳下的青磚地立即旋起道道法陣:“因為輪轉珠。世上唯有我一人能夠操縱這些法陣,
幫助他們以凡人之身奪舍,蘊養輪轉珠。”
“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我不會讓你去送死,如果你一定要出去,
只有斗敗我,
破開這處無間地。”
林斐然微微一嘆,指尖輕彈,
劍身立即蕩出一陣悅耳的嗡鳴:“你們都喜歡為我做決定,但有沒有問過,
我想怎么做。”
聞,
衛常在神色微動,
側目看向她,不知為何,他驀然想起自己隱瞞奪骨一事。
“我不是瓷偶,我也有自己的路,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林斐然微微閉目,劍刃上一道光華流轉,映出滿夜星河。
“如果我走的路注定坎坷,我亦會欣然接受,因為這是我的選擇。刀劍在手,
豈有不平路。”
剎那間,白露退回玉山之上,神情不明,她抬起手,這座江南夜城當即裂開道道細光,無數法陣一同運轉,合縱鎖向林斐然三人。
她凝神看去,后退三步,提起沈期的后領,將他掛在其中一座屋脊之上,自己弓身而去,手中瀲滟懸起,如一道流光般擊向前方。
“巽三乾五,迷蹤步第三式退,無垢劍法第五式,東擊!”
在開口之時,衛常在便已隨她而動,她說什么,他便怎么做,林斐然話音剛落,他手中的昆吾劍便利落擊向東方!
那里分明無物,落劍時卻處上一處堅硬所在,發出一聲清脆的叮聲,如擊鐘磬。
第一道法陣就此破開。
林斐然的目標十分明確。
如霰曾同她說過,如今的白露心中無物,雖然是修士,卻已經沒有靈脈,她又說自己已然與洛陽城融為一體,那么想要斗敗她,破開這處無間地,只需要斬去那些通天徹地的花柱。
法陣破開的瞬間,瀲滟劍疾馳而出,林斐然足下電光乍起,在劍刃觸及第一根柱子時,她恰巧閃身而至,于是右手緊握劍柄,旋身劈去——
砰砰。
那是心臟搏動的聲音,不算微弱,正從那碧綠的莖桿中傳出,但一道劍光劃過,深處便歸于寂靜。
無數株魏紫糾纏而成的花柱崩裂傾倒,片片煙紫從空中飄落,在這夜色中愈加暗艷。
沈期站在屋脊之上,怔然望著這景色,驀然間,他回頭看去,看向玉山上的那道身影。
白露只是站在那里,控著一道又一道法陣而去,安靜地看著林斐然解開一道又一道。
他心中覺得有些怪異,又看向下方游移的法陣,總覺得這樣的行為十分熟悉。
就像他初到太學府時,堪比文盲,師父便將書一頁一頁喂給他,從頭教導。
……
林斐然的確如她自己所說,有劍在手,便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