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霰點起疏梅香,無看她一眼,卻又覺得好笑。
“若是那個小道士為你護法,你也要如此道謝?”
林斐然竟點頭:“不論是誰,既然愿意為我護法,自然該道謝。”
如霰雙目微睞,輕笑一聲,只向她抬了抬手:“去罷,途中若有意外,可以喚我。”
“……我會的。”
結過印后,寶珠中幻象叢生,不過須臾,林斐然的身影便在消失房中,落于苦海池中的孤舟之上。
此處靜謐,只余泛波聲。
她望向無際的清池與蓮葉,盤腿坐下,拋卻心中所有雜念,闔目結印。
繁雜的封印法陣現于神臺中,如同一幅神秘的星圖,又似最為精巧的榫卯構合之物。
即便被解開大半,它也仍舊如初穩固,絲毫不見動搖。
林斐然按照錦繡王的法子動手,即便只剩最后一處,她也仍舊花了將近半個時辰才解開,可見法陣之繁。
咔嚓——
似是從神臺深處蕩出的碎響,有什么在其中破碎,十分輕微,她先是感到一瞬間的松快,但隨之而來的,便是由神臺傳至四肢百骸的震痛!
林斐然雙目緊閉,額角幾乎立即凝起薄汗,她結印調息,靈力在體內飛快游蕩,卻仍舊壓不下腦中那陣錐痛。
雙目分明閉合,卻又仿佛什么都能看見,零散的記憶從眼前掠過,傾倒翻轉——
在跌落孤舟之際,有一人落于身后,將她攬回,溫涼的指尖落于她額角,拭去薄汗。
雙目翕合之間,只得見一抹華貴的淡金之色,模糊朦朧,但眼前之景很快便被更為龐雜的顏色遮覆。
她見到澄空與青山,它們幾乎融為一處,緋紅與藏藍混雜,化出一抹晝夜交替的紫——
“醒醒,那人已經走了。”
小林斐然揉眼醒來,除卻泛著微光的石穴外,便是外間透入的一點未明天光。
仿佛過了許久,但其實只過了一夜,她的心卻并未沉下。
她想,至少第一夜被她躲過。
“你還要抓到什么時候?”
眼前的仙人倚著石臺,睨眼看來,眸光淡冷,雖有不耐,但至少并未透出半分殺意。
小林斐然垂目看去,自己正一手扯著他的雪發,一手攥著他身上松纏的繃帶。
只是她太過緊張,手中使了不少力,將他纏在臂上的細帶拉緊,勒出一道細痕。
“抱歉!”
她下意識開口,但又很快意識到眼下處境,放低聲音道:“仙女大人,有沒有拉痛你?”
如霰撤回眸,也不拆穿她的話語,只看向洞頂:“原本還怕得發抖,轉眼就蹲在我身后呼呼大睡。
一夜已過,你可以離開了,我說了,只管你一夜。”
小林斐然心思還在動,她不想死,又在這個洞中安然度過第一夜,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去。
“我……”
話還未說完,便見那纏縛的繃帶下,似有什么在拱動,她離得近,立即伸手捂住:“仙女大人,有蟲!我幫你抓住了!”
但掌下的東西卻不大像蟲,透過繃帶間隙,她見到一兩條脈絡浮起又隱下,速度極快。
是靈脈,她幾乎立即便認出。
原來這些繃帶不僅是為了治傷,還是為了將它們勒縛其中。
只是不論如何纏縛,在這樣極快的游離下,都會很快松動。
她抿抿唇,真心問道:“痛不痛?”
如霰覺得她實在話多,咋舌一聲,回頭看向這個形容狼狽的孩子,她臉上帶有黑灰,唯有那雙眼明亮如日,映照著洞中所有。
一時間,他竟沒有回答,畢竟在他開口前,透出的薄汗已然有所昭示,靈力再度暴動,不知何時便會破體而出,更是無暇顧及她。
她蹲在身旁,細細看了片刻,隨后抬手為他拭汗。
看來“仙女大人”的處境與她不相上下……
“你的手……”
他忽然開口,林斐然立即收手看去,袖口處凝著小片雪污,不算干凈,她立刻心領神會,從身上尋出一處衣角。
“仙女大人,這里干凈!”
如霰無,他原本是想讓她將手拿開,就算要死了,他也不喜歡同別人相觸。
但此時要將痛呼咽下,確實無暇開口,只能竭力揮開她的手。
這個豆大的小人不知又意會到什么,先是看了他一眼,又在原地蹲守片刻,這才暗暗點頭,毅然起身走向洞外。
因她身動,洞中隨風飄散的熒光便都涌到她身側,璨璨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