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平王目光微凝,側目看去,只見一個落拓男子從倒伏的人群中走出,并無鶴立雞群之意,反倒十分不羈。
林斐然喘息著看去,目光忽然怔忡。
他趔趄走來,手中握著一個酒壺,半瓶子晃蕩,嘴里不斷嘟囔著什么。
青平王此時覆著儺面,不可開口問話,他睨向后方,闊風王明白他的意思,當即沖上前去。
“正式斗法之時,哪個閑人敢上前相助!”
李長風已然走到林斐然身前,他并未拔劍,只是仰頭喝酒,右手卻十分利落地并指捻訣,隨意甩出,十道幾乎凝為實質的劍影便極快飛去,眨眼間便將闊風王連連擊退!
闊風王心中大駭:“你是何人!”
“我是誰?你問我我問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嘟囔大串。
“我有酒一壺,傾灑滿九州。一潤萬山澤,再潤日月足……狗屁不是。”
“李長風!”
闊風王頓時將他認出,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也不敢貿然上前,只轉目看向林斐然。
“當初定下的規矩便是一人戰一人,你若要請他相助,我們便不會再袖手旁觀!”
“誰說我要相助?”
李長風晃晃悠悠繞到林斐然身后:“只是剛才手滑,一不小心飛劍而出,更何況如今勝負未分,你們再打一場又如何?”
青平王哪里愿意給林斐然留出喘息的時間,他很快便將目光收回,面色變為全黑,周遭立即黑霧四起,一枚枚怨釘混入其中,毫不猶豫地飛射而去!
林斐然生怕李長風出手相幫,便在閃身之時開口道:“前輩不必出手!”
“誰說我要出手?”
李長風伸出一指,點上林斐然的檀中穴。
“我只是在斗法之時,教一教后輩如何開啟劍境——”
他隨手將酒壺甩開,雙指在林斐然背上連點六處,隨后旋身飛離,身形在濃霧中勾出一層淺淡光芒。
“看好了!”
他縱身躍到城墻之上,亂步舞劍:“手通、眼通、心通,則人劍相合,心有多廣闊,劍境便有多龐大。要忘記你在斗法,忘記你的恐懼,天地之間,唯有你與此劍!”
濃霧之下,四周怨釘飛射,林斐然躲避之中于左臂中了一枚,陰寒之痛席卷著濃烈的恨意襲來,她幾乎無法凝下心神。
但她還是學著出手,忘記陰寒,忘記疼痛,忘記青平王。
沒有輸贏,無論對錯,她此刻只是用劍,僅此而已。
方才與她在苦海中相斗,便隱隱感覺到她境界松動,似有破境之意,此時焉能給她突破的機會!
一時間,怨釘密布而去,林斐然卻并未躲閃,只是一味舞劍,即便身中數枚,她也仍舊未停。
不知何時起,身側劃過的霧氣變為清風,林斐然身后擴開一片原野之地,與那不斷侵襲的黑霧相互對抗。
一側是怨氣侵襲,一側是清風消解。
林斐然身上的玄色衣袍透出墨紅色,她卻不覺,只一味向前而去。
驀然間,劍境大開,幾道極為強烈的勁風從原野上刮過,吹散迷霧,此為朔風之境!
李長風雙目一亮,大呼一聲好!
可林斐然仍舊未曾停下,她足下變幻,長劍刺出,亮如銀面的劍刃照出她的眉眼,襲來的怨釘被她盡數擊落,金戈相擊擦出的火花落入原野,點燃其中一根枯草。
轉身出劍之時,那點星火忽然蔓延而去,轉瞬間將原野燒起,在這燎原之境中,不斷奔馳的火焰隨她的劍光一道襲向青平王!
他終于無法安坐,立即起身應對,劍境越來越大,竟將他與巨靈囊括其中,且隱隱有吞噬之意。
烈火環繞之中,原野盡頭,一輪明日驟然升起,他與巨靈與之相比,卻又如同草芥螻蟻一般渺小。
第一眼時,烈日還在天際,但再一眨眼,便已然移至身前,似乎要將他碾成塵埃!
三方劍境連出,李長風早已是瞠目結舌,即便是青平王,也不免為此恍惚迷失。
林斐然提劍而去,她忽然覺得自己如同一抹快哉風,馳騁在原野之間,霎時間,周身涌入無數靈氣,靈脈再度充盈,靈骨得以滋養——
“她破境了!”闊風王忍不住驚呼。
尚在戰中的二人未曾在意,早在她從苦海中脫出時,心境便已到,只是先前黑霧四起,她無法得到充足的靈氣助力破境,如今劍境大開,靈氣充沛,得到滋養后,便自然而然破境而入。
劍境之中,天火簌然落下,將青平王圍困其中,林斐然的身形更是時隱時現,二人無聲對過數十招,終于在某一刻,金瀾劍從背后刺下,卻又止于半途——
巨靈擋住了這份突襲。
青平王回過頭,儺面上尚有一道細小裂痕,他看著林斐然,終于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為何你的靈氣還在倒灌?”
用此功法,絕不可多說一句,在他開口過后,儺面上的縫隙逐漸擴大,很快裂開,露出他原本的右眼。
“心境與靈氣,缺一不可,你在當時沒有及時納入靈氣,為何現在還可以?憑什么現在還可以!”
他盯著林斐然,在儺面徹底崩散之前,緊緊攥住她的劍,高舉右掌,巨靈也隨之揚起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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