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令人驚艷的一劍,但在青平王眼中,它仍舊十分稚嫩。
他并不詫異林斐然的執著,初生牛犢總是不怕虎的,少年人自以為有一番熱血,便能開天辟地——
卻殊不知那被劈裂的天地,不過是他們股掌之中的一粒砂礫!
他莞爾一笑,側身避過,林斐然的劍也立即調轉勢頭,橫劈而去,他再度旋身閃過,她-->>手中長劍也隨之翻轉,戾然下刺!
如此三變,已非常人所能做到。
青平王并指舉起,指尖青光驟然大亮,落下的金瀾劍與之相撞,又猛然被彈回,他化指為掌,一瞬打向林斐然的右肩,將她擊回城門前!
林斐然頓覺胸中嗡鳴,金瀾劍脫手而出,即便已然翻身伏地,卻仍舊止不住后退之勢,直至足下拖一道三丈深痕后才堪堪停下。
她緩緩起身看去,目光更為專注,喉間滲出的腥甜被壓下,她再度直起身,探出右手。
一道細光掠過,直直飛入她手,金瀾劍化為一把極長而窄的刀,刀鋒寒而刀背熱,她橫手而立,手臂平直有力,刀尖恰恰點在地面,如同一抹寒星映地。
這才只是三招。
但不是她的最后三招。
眾人皆噤聲不語,看著這場幾乎無需推算的比試。
輸贏其實已定,但看到林斐然那不屈的身形,心中竟然也生出澎湃。
青平王仍舊笑著站在原地,并無趁勝追擊之意。
他并未將林斐然放在眼中,只是想讓所有人看見,這妖尊之位,除他之外,再無一人可坐。
林斐然的視線幾乎凝成一線。
若說先前有對未知的恐懼,對強大的畏首,但交過手后,心中只有一簇對戰強者的烈火。
她再度橫劍在前,雙指撫過亮如銀鏡的劍刃,金瀾劍靈再度現身在側,與她一同望向對面。
剎那間,手中長劍如雷電般脫出,直指而去,林斐然的身影卻如同幻影一般消散。
眾人驚駭,青平王也略略凝眉,他雙手結印,擋住飛來之劍,目光卻在掃視周圍,滿目陰翳中,一道靈光自前方閃現,他立即撥開劍刃,指尖浮現一枚暗釘,驀然向那處襲去!
身形正動之時,一點寒意從后背襲來,被撥開的長劍也畫出一道彎月長弧,飛入身后,落入一雙滿是劍繭的掌中。
青平王眸光微動,并未回首,在那點如寒芒般的劍刃落下時,一輪極大的法陣自身后顯現,擋住攻勢!
他直起身,半人高的法陣頃刻間縮小,團如一枚丹丸,毫不猶豫地襲向林斐然的左臂,二人間隔太近,她避無可避,但也沒想再避。
衣袖上布下的法陣立即浮現,生生為她接下這一擊,林斐然也趁此時機,劍法再度變化,一劍化為六柄,從四面八方襲向青平王。
猙獰的雷劍從天際落下,剛勁猛烈,盡數落到青平王一人身上,與此同時,她手中劍法又變,一道極快的風刃隨之而去,勢如破竹,她持劍而出,落下的劍光更是叫人應接不暇。
這一連數擊,林斐然幾乎沒有留手。
多少聞名而練之艱辛的劍法被她輕易用出,卻也同樣輕易地被青平王接下,但他的神情卻不如先前那般悠閑。
即便是他,被如此一人施以“群毆”,心中也難免生出不快。
他旋身而過,祭出自己的法器。
那是一把半人高的長锏,锏上雕有符文,他退身而出,手指向前,長锏便應勢而去,只用一擊,便將林斐然手中金瀾劍打回,再出一擊,便將她重壓在地。
“咳……”
林斐然倒在地上,嗆咳出些許血沫,又很快被她抬手擦去。
躺在琦玉身側的碧磬掙扎起身,但身體太過虛弱,拿過箭筒便已氣喘吁吁,全無挽弓之力。
荀飛飛凝眉而視,握住的手微緊,立即拉住試圖下場的平安:“規矩在這里,我們若是先破,他們便更有理由群起而攻之。
你傷勢未好,擋不住他們這么多人。”
平安目中燃起怒火,又轉頭看向青竹:“如何破局!”
青竹卻只是靜默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城下。
“少年人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讓人刮目相看,你現在認輸,不丟面。”
青平王緩步上前。
“我大可陪你再打幾場,但隨我前來的諸位盟友或許沒有那么多耐心,諸位——
此番結果如何,有目共睹……”
“共睹什么?”
林斐然撐著劍站了起來,她順手將破敗的袍角撕去,目光緊緊盯著前方:“我還未倒下,青平王可不要想遮掩過去。”
青平王回首看她,目光明滅,意味不明道:“當年去往瀛洲尋藥時,我與你父親中途結伴而行,他是個至情至性之人,我們相談甚歡,故而與他也算有幾分交情。
今日局面如此,我實在不想親自動手了結故人之女。”
“那倒是讓人意外,我父親那樣的人,不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林斐然再度握緊金瀾劍。
“若他還在世,今日會隨我一起舉起刀劍。”
青平王抬手,金雷長锏便高高揚起:“他當然會,畢竟他只會站在妻女身邊,全然不顧黑白,你們讓他向東,他絕不會向西。
斯人已逝,林朗,友人一場,這便送你女兒下來見你。”
長锏落下,林斐然再要舉劍之時,忽有一道素冷雪風從身前劃過。
衛常在手持昆吾劍,猛然接住長锏墜落之勢,金戈交織間,一串火花擦出,淡藍的道袍袖擺展開,幾乎要將林斐然視線遮蔽。
火光乍現時,林斐然驀然對上一雙寂冷的烏眸。
他只是望向她,視線從傷痕處劃過,又歸于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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