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
兩人隔著一張梨花案,距離不算遠,錦繡王動動指尖,那懸于空中的花陣便飛入二人之間,幽香撲鼻。
“在解除之前,我要告訴你,這不是普通的封印,一旦解開,將你記憶封存之人定然會知曉。
若非極其重要之事,她不會費心用這樣繁雜的法陣,所以,你的回憶中一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為免打草驚蛇,我會把最后一步解法教給你,算是保你小命。
解開的時機由你掌控,但不要拖得太久。”
她話音落下,右手翻轉,彎出一個拈花指,隨后飄然落到林斐然的眉間。
林斐然忍不住問:“為何突然想要為我保命?”
“因為——”
錦繡王面色悵惋,似在回憶。
“因為,她雖然封住了你的記憶,但我相信,這是為了保你的命。
她保你,我便不能任你送死。”
林斐然沉思片刻:“或者說,你不愿意讓她知道是你解開的封印。”
錦繡王一頓,轉目看去,笑容森然:“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嗎?不要再猜,不如專心自己,解除封印時,可是很痛的。”
一道緋色靈光劃過,鉆入眉心。
林斐然緊緊盯著眼前這張梨花案,木面漆黑光滑,倒有兩人的虛影。
忽然間,她仿佛從虛影之中見到一個古樸繁復的法陣。
如同重巒疊嶂,又似森森密林。
一眼看去時,其實并不雜亂,反而有種別樣的韻律,但深入其中,卻會生出一種“身在此山中”的茫然。
靈光匯入法陣,開始游離,如同拆房解鎖一般,一點點將法陣推開,于是額角傳來陣陣隱痛,林斐然索性閉上眼。
她耐性向來很好,再加上有除咒的痛楚在先,這種疼痛便尚能忍受。
不知過了多久,額角滲出細汗,后背浸濕,正是忍耐之時——
砰然一聲!
無邊寂靜中猛然傳來一道巨響,在耳膜處炸開!
林斐然立即睜眼,卻又被錦繡王眼疾手快按下。
“封印解除,自然會有記憶流出,但并不連貫,你且忍一忍。”
她的聲音仿佛被罩在空木箱中,混混沌沌,不甚清晰,但林斐然還是聽進耳中,坐回原位。
在梨花木上的那片虛影中,她竟又見到一輪高懸的圓月,一扇緊閉的大門。
方才那聲巨響,便是關門砸出。
這是一段她從未想起的回憶,眼前一切是如此陌生。
她正躲在一處破廟中,慌亂的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顯得粗糲沙啞。
她將老舊的木門關上,又立即掏出身上符箓,貼在四面八方。
又是轟然一聲,有人在廟外撞擊,墻上的符箓頓時靈光大現,道道紋路蔓延而出,在封鎖中撐起了這座搖搖欲墜的破廟。
她飛快貼到佛臺之下,雙手仍在顫抖,如今的她,個頭也不過與佛臺齊平。
在狂亂的心跳中,她一把抓過案上燭臺,以帶刺那面朝向門外,試圖做些無謂的抵抗。
銅制燭臺上布滿銹跡,抓在手中極為粗糙冰冷,卻也讓她理智回籠。
在響亮嘶啞的呼吸聲中,她忍著肺痛,顫抖著翻出剩下的符箓,一張張清點。
“神行、吐火、化沙……”
聲音不似往常一般清脆,仍舊能聽出一絲極力壓制的顫抖。
砰——
耳邊再度炸開那陣巨響!
不知是怎樣可怖的術法攻上,整座廟宇竟猛然一晃,若非符箓支撐,怕是已被碾成齏粉!
她雙手一顫,并未抬頭,只是更加快速地清點符箓。
屋頂灰塵混著木屑簌簌落下,像是一陣沙雨,頃刻間便將手中黃符淹沒大半,她也難以逃避地嗆咳起來。
粉塵撲鼻間,她終于清點完畢,無意識抬頭時,恰巧對上一只幽深的眼——
那只眼透過門上裂隙,正緊緊盯著她!
她心中大駭,下意識將手中燭臺扔出,卻只撞上木門,滾落在地,轉出一陣骨碌的聲響。
砰——
一張符箓燃燒殆盡,從墻上脫落,埋入塵土中,它們撐不住太久。
>gt;她望向那只眼,大叫一聲,慌不擇路一般鉆入佛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