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普通符文,不論是誰拓在手中,都通知他,讓他將紙燒了。”
荀飛飛心中疑惑,卻還是頷首:“是。那這符文一事?”
如霰縱身一躍,荀飛飛緊隨其后,二人站在塔樓頂部俯瞰,妖都城景一覽無余。
自覺靈力恢復三分,如霰便抬手結印,掌中頓時金光凝聚,煌煌間化作上百枚孔雀翎羽,將二人面容照亮,每一枚約莫一臂之長,兀自在半空旋轉,華麗而不失威嚴。
“去。”
他收掌并指,數百枚翎羽便立即沖天而去,掀起一層氣浪,隨后涌向四面八方。
翎羽過處,涼風四起,街市中的妖族人只覺得一陣寒冷,下意識裹緊衣袍。
如霰靜然看向城中,不出三刻,便有一道又一道的符文升至半空,又驟然消退。
那是極為短暫的一瞬,若不是荀飛飛一直望向那處,怕是也難以察覺。
“共有一百一十六道。”如霰開口。
荀飛飛心中一驚:“此次入城之人,我會再盤查一遍。尊主,這是什么符文,可要將篆刻之物盡數毀去?”
如霰卻搖頭:“這不是普通符文,而是咒,一旦落下,即便你將篆刻的磚石、樹身毀去,也全無效用。”
“咒?”荀飛飛蹙眉沉思,許久才想起自己的聽聞,“難道這是天行者所為?可傳聞他們出法隨,唇舌一動,便可于千里外成事,又何必這樣篆刻?”
“萬事萬物皆有規則,他們也一樣。如此多的咒,若要一句一句說出,那下咒之人早便沒命了,像這般借篆刻之法出咒,便只用說一句。
雖然威力大減,但借陣法之力,卻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即便要解,也必須在眾多咒中尋出最初的那句,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荀飛飛又問:“尊主,可能從這些咒文中看出玄妙所在?為何要在妖都下咒?”
如霰雙眸微睞,道:“瓶中展青鳥,沙上飛白鷗。金龍游魚淺灘臥,風和萬里晴。”
荀飛飛:“尊主,為何突然吟詩?”
如霰看他一眼,隨后道:“當年本尊在人界游歷時,遇過一位天行者,心中好奇,便與他學過咒文。方才我念的不是詩,而是咒所述。”
荀飛飛更加疑惑:“既然是出法隨,又為何要如此委婉,不表明話中真意?”
如霰收回視線,躍下塔樓,向自己的居所而去:“他們下咒是要以生命做代價,說得越清楚,范圍越廣,威力便越強,代價也越大,故而,有些天行者會將真意藏在詩中,借此減緩。”
這句咒很取巧,就如同作詩一般,詩中何意,只有作者明白,旁人不論如何解讀,也終究只是猜測,無法斷定。
他當然可以解咒,但先前為林斐然除去如此多的咒,后又服下云魂雨魄草,如今靈脈混亂,需要立即閉關煉化丹藥,無法將這一百一十六道咒全部除去。
“我需得立即閉關,是以無暇顧及妖都,若有緊要之事,可傳信相告。旋真去往南部探查一事,林斐然與他同行,把文牒給他們。
至于這百來道符文,我這有一顆隋天珠,把它交給平安,順道讓她近日警醒一些,若城中出現她也無法壓下的大亂,便用此物開啟大陣,全力壓下,等我出關。
還有,日落前將符文之事傳告妖都及附近部族的長老,讓他們自己先行籌劃,以免騷亂四起,但只說是符文,不要說是咒,此次閉關緊要,除非天塌之事,不要來擾。”
話音落,如霰回到居所中,荀飛飛順勢止步,臨進門前,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夜游日那天,為何青竹沒有率先察覺異樣,任人混入其中?”
荀飛飛道:“此事我問過,他說是那日太過匆忙,又要看顧云車,又要同碧磬旋真協查巡視,便將選人一事給了羽衛中的一位牢靠之人,加上以往夜游日從未出現差錯,所以他才有些疏忽。
此事已經下了罰令,不過……”
如霰揚眉:“不過什么?”
荀飛飛垂眼:“不過林斐然知曉此事后,說是本就因她而起,她愿意代為接過罰令。”
如霰沉默片刻:“行刑一事,待本尊出關后再做論斷。”
“是。”
……
這廂,林斐然風一般卷入自己的房中,雙手不敢碰觸,更不敢合攏。
她生怕自己指尖一動,便又會想起那種柔韌、溫涼的觸感。
原來如霰身上倒不像他的手那么冷。
“……”
林斐然搖了搖頭,將小世界中所見所聞全部甩開,重新坐回書案前,埋頭畫符,好讓自己無法深思。
旋真得知與她同行之事,興高采烈來找她玩耍,想要探討南部風光,還沒開口,便被林斐然塞了滿懷的符紙與朱砂筆。
她看起來有些恍惚,只說一句:“既然要悄悄去南部,走水路最安全,我們后日出發。南部危險,多備些符咒。”
“哦、哦!”
旋真打量她許久,不敢多,便也提筆畫了起來。
一畫就是三日,林斐然的神情也肉眼可見地越發平靜,旋真也莫名松了口氣。
直到出發那日,二人走到行止宮的湖心亭旁,將避水符貼滿周身,旋真抬腿熱身,面色期待,對南部一行升起諸多幻想時,便聽身旁的林斐然幽幽開口。
“旋真,你抱過尊主嗎?”
旋真腳下一滑,直直踩入湖中,好在身上貼有避水符,這才不至于變成落湯犬。
栗發少年仰頭看來,神情慌亂:“你、你在說什么聳犬聽聞的話吶!這-->>種事千萬不要想,腦袋只有一顆吶!”
林斐然撓了撓頭,蹲在湖邊,將符紙遞給他,又側過身去:“會不會有特殊情況?比如尊主受傷,無奈之下,他主動讓你們把他扶起來?”
旋真接過符紙,仔細貼在金瀾傘上,竟也認真回憶。
“從我認識尊主之日起,就沒有見過他受傷,但如果是這種特殊情況吶……就算他不說,我們也肯定會把他扶起來!”
林斐然立即轉回看他,金瀾傘柄猛然掃過旋真前額,拂起他的碎發。
她雙眼明亮:“我也會!都受傷了,又有友人在旁,自然是需要別人幫扶的,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