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和宮中,細細算來,我只有衛常在這一個與我同齡的朋友,其余人,要么不熟,要么忌恨于我,再加上流頗多,我又拙舌,風評便不大好,更沒有人與我接觸。
我下山時,不少人還在做晚課,到場后便見我與長老動手,自然不會偏向于我。”
“至于衛常在,他一直知道剔骨一事,不論出于何種緣由,他都未曾想過告知于我。”
秋風吹過,林斐然忽然見到窗外飄過一抹赤影,她仔細看去,原是金瀾劍靈的衣擺。
她此時正坐在屋沿之上,默然聽他們交談。
搭在她肩上的手移至后頸,如霰靜靜看她:“討厭他們嗎?”
林斐然撐著下頜,望向窗外:“與我相熟,對我動手的,我當然不喜歡,后來我沒日沒夜練劍,全都打了回去,他們也只敢背后嘀咕。
至于其他人,他們如何看我,我管不著,但我也不會看他們,也無所謂喜歡。”
如霰的手微頓,又問:“衛常在呢?聽聞,你與他有過婚約?”
林斐然有些訝異,但此事并非機密,他又是這般身份,知道也不算奇怪。
“是,十六歲定下的,為此,我還借林府的名義,向人皇求了一道婚書,不過如今已經解契了,婚約不再作數。”
如霰垂眼看她:“為何解契?”
林斐然如今也能平靜開口:“他有命中注定的伴侶,不過不是我。”
如霰了然點頭,容色并無異樣,只是雪睫壓下遮住眸光,有些暗色,許久后才輕聲道:“相識七載才在一起?”
林斐然甚少與人聊起這些,難免覺得赧然,也有些不適應,但她與如霰天南地北談過許多,如今也算習慣。
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又有自己的見解,與他交談,更像是在論道。
少有人與自己如此。
她還是委婉回答:“我母親以前說過,天道有衡,難以事事專精,有的人善于修行,有的人善于修情,我與她一樣,是修行的好苗子。”
話外之意,已不而喻。
如霰揚頭輕笑,眉眼露在燈火中,再無先前見到的陰翳,他點了點案上的書籍,頷首道。
“確然,你讀劍譜的速度便遠超常人,一日看三本。”
林斐然無。
如霰將手從她后頸收回,開口問道:“你覺得我是善于修行,還是善于修情?”
林斐然有些意外,但還是認真打量起來,從他略垂的眉眼打量到輕搭的手,不無懷疑道:“尊主當然是二者兼修。”
如霰揚眉:“拍馬屁?”
林斐然搖頭:“我從不拍馬屁。”
如霰覺得好笑:“確然,本尊從無差處,若是覺得哪里不好,那也是別人沒有品位。”
林斐然不禁失笑:“尊主說的對。”
“對了,先前收到荀飛飛的傳音,他說,夜游日動手的幾人已然被救走。”
他看向林斐然。
“該問的問到了么?”
林斐然眼皮一跳,她下意識看向如霰,卻發現他神情如常,并無試探、譏諷或是不喜。
如霰道:“雖然猜不出是誰帶你下去的,但你的領口處仍舊留有吞海獸的涎水味。”
吞海獸的涎水并不臭,有些像龍涎香,但十分淺淡,人族難以察覺。
她在墻頭沉思時,這股味道便順著秋風撲了他滿面。
林斐然默然片刻,還是點了頭。
如霰卻沒有追問,只彎唇道:“你成長得很快,我自是喜聞樂見。就如我方才所,好人難長命,我是發自肺腑地希望你能壞一些。
有戒心是好事,若經歷過師長剔骨一事,還如此輕信他人,我反倒要擔憂了。
所以,不用這樣看著我。”
他抬手遮住她的雙目,啟唇道:“我不喜歡在你眼睛里看到對我的愧疚。下次記得處理好一些。”
眼前一片黑暗,他掌間的涼意透過眼瞼傳來,頗為舒適。
耳邊傳來他仍舊有些遺憾的聲音:“方才那事,當真不叫一聲?叫了,說不定你就突破封印,想起過往來了?”
“……”
林斐然抿唇,將他的手拿開:“還是說一說過去罷。”
她絞盡腦汁地從過往抽出幾件趣事,試圖將此翻頁。
如霰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她說到一半卻來了困意,原本端正的坐姿也松散起來。
在他身旁,她莫名容易犯困,先是坐著說,隨后靠上椅背,最后終于忍不住,向如霰說過后,一頭扎進越發柔軟的床鋪中。
夯貨蹲在書案上,伸了個懶腰,也隨地閉目,此間便只有如霰一人醒著。
他坐在椅上,望向床鋪,驀然回想起與林斐然初初相識的那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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