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白魚處傳來她的聲音。
“啊?”
短促的疑惑后,她才道:“我出宮了,現在在城中。”
傳來的聲音中并無氣流波動,這是她的心音。
太極陰陽魚可以以口傳聲,也可傳遞心音,若無特殊情況,他們甚少以心音傳遞——
除非她現在不方便開口。
“現在不方便開口?”
如霰望著白魚,不由自主地想起衛常在奪花的神情,以及林斐然那一刻的怔忡。
“你與誰在一處?”
林斐然與張思我并肩而行,他還在喋喋不休著煉器材料,她一邊應答,一邊分神聽如霰的話。
“的確不方便開口,因為身旁有人,我與……”
林斐然一時有些為難。
一來,她不愿說謊,但自己與密教的關系還是一團亂麻,她自己都難以厘清,遑論三兩句向他解釋清楚。
二來,人人都有自己要面對的事,使臣六人中,不是只她一人有困惑與煩惱,卻也沒見誰向如霰訴苦求援,已然成長,該自己擔下的,便得自己擔下。
況且,如霰近來在準備煉制云魂雨魄草,不必為這等事讓他分神。
三來……密教雖然隱秘,卻聲名不小,強者如云,這樣的組織,為何對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修士窮追不舍,甚至還要選擇暗殺這樣不入流的方式?
背后緣由匪淺,密教又是無孔不入,吃一塹長一智,她如今不愿隨意顯露人前。
若非張思我發下心誓,看起來又對密教十分熟稔,她想探些消息,她今日也不會與他走上一遭。
林斐然心中斟酌,還是開口道:“我與一個熟人在一處,但他是誰,暫時不能告訴你。”
咣當一聲,木椅終于從兩條腿回到四條腿。
如霰不再動作,他雙手抱臂,望向空中朗月,面上不見慍色。
片刻后,又聽她道:“等到事情明朗查清后,你再問我,我會告訴你的。”
查清?
如霰眉梢微揚:“我只問一個人,與你在一起的,是不是衛常在?”
林斐然眉頭微蹙,下意識道:“怎么會是他?”
“那就不是他。”
木椅又慢慢晃起。
他們兩人秘密都不少,多一個少一個又算得什么?
“既然不便明說,我也不追問。反正眼下無事,若你那邊出了問題,允許你喚我。”
“……”林斐然抿唇不,隨后忽然反應過來,“尊主,你現在在我房中?”
如霰十分坦然:“夜間游蕩,到了你的住處,我進來之前敲過門,不過里面沒人。你大概什么時候回來,順便找你商議一下除咒之事。”
他又動了一下,垂眼看去:“你房中凳子好硬。”
林斐然看向前方,那只探路的木偶兔子漸漸慢下來,像是即將尋到房門,張思我也不再開口,只凝神跟隨。
她道:“我柜子里有軟墊……如果你要等我,我會盡早回來。”
如霰揚了揚手,夯貨立即化形躍到地上,沖向柜門,從里間拖出軟墊。
他則是掃向桌面,看到那一摞摞書籍。
“你桌上的書都能看嗎?我見到幾本沒讀過的。”
林斐然放輕步伐,因為神色緊張,心音也不自覺壓低。
“都可以看,但我習慣在書上留注,你不介意就好。”
如霰聽到這聲音,便知她此時狀態,只應了一聲,便讓陰陽魚甩尾,兩方心音斷開。
夯貨顯然知道他的脾性,于是叼來兩個軟墊,他伸手接過,彎身坐下,隨手從中抽出一本書,點明燈火,這才細細翻閱起來。
誠如林斐然所,她很愛留注。
平日里不多的話,全都寫在了字里行間,看起來便有些潦草,但十分有趣。
劍譜上,每一招都有她的批注,游記中,每一處景點都有她的感慨,字數極多,也極為詳盡,但一輪到話本,她便只會“這樣不可”“太侮辱人”“可惡”。
正義得如霰想笑。
他也確實笑了。
他看書速度向來不慢,但因為每一本都有品鑒之處,竟也覺得夜間沒有那么漫長。
“這里不錯,下次還來。”
……
林斐然全然不知自己躲過了什么,她眼下只有銅雀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