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晨眼色微寒,卻還是淡聲道:“道友慎。”
橙花抱著花筐,側目看了齊晨一眼,神色雖然有些低落,但卻不覺遺憾:“我并無靈脈,而且有寒癥在身,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走上修行之路。
但未來渺然,若總是想著以后,糾結這個糾結那個,反而忽略了眼下可以相處的百年時光,豈不是得不償失?”
衛常在眼睫微動,靜然看了橙花許久,又道:“但這并不恒久。”
橙花不解看他:“之前就聽你說過,夫妻不恒久,那時不好意思問你,你覺得多久算久?”
“……如日升月落,如潮漲潮退,如四季輪轉。”
“你這是要天地同壽?!”
橙花無比驚訝。
“或許在修道之人看來,我們凡人渺然,一如蜉蝣螻蟻,可放觀宇宙,修士難道就不渺然,難道就不似螻蟻?修士不得長生,你所謂的恒久,置于寰宇中,難道不也與百年無異?
與其貪慕萬年久長,我們更愿意著眼朝夕!”
橙花哼聲:“而且所謂萬年,也不是一個一個朝夕堆疊而出?我們若是連百年都不渡,又何談萬年?”
萬年久長,與眼下朝夕。
衛常在眼中漸漸聚起微光,他再度看向橙花,竟毫無芥蒂地行了一個道禮。
“多謝指點。”
“我也能指點人?”橙花滿頭霧水地看向齊晨。
她一個凡人,甚至連私塾都沒上過幾年,難道還能指點這位天驕修士不成?
齊晨若有所思地看過衛常在,又看向橙花,不知在思索什么,忽而走上前來,只對他道。
“橙花尚且年少,又不通道法,方才所只是有感而發,全然談不上指點,只是道友聰慧過人,自己從這無心之中窺得幾分清明罷了,與她并無關系。”
衛常在靜靜看他,已然聽懂這人的外之意,他是想將橙花摘開,將一切感悟歸到自己身上。
他不解緣由,只是猜想,這人或許是不想橙花與外人有太多牽連。
這種感覺他明白。
“那便是我自己感悟罷。”
橙花不明所以地被齊晨帶走,臨走前仍舊篤定:“雖不知你為何見她時不覺開懷,但情意不是只有一種表達,若不然,你為何拼死也要拿到那株紫蘭!”
衛常在垂目看去,忽然間,青光忽現,一枚平平無奇的花種落入掌中。
這是他從釣壇中取出的東西。
指尖微動,幾根荊棘從花種間抽發,將那朵凝霜紫蘭縛在其中。
……
夜游日是林斐然在妖界過的第一個節日,又是第一次充當如此矚目的護法,她做得十分認真,就連那場暗殺都暫且壓在心中。
這是獨屬于如霰的慶典,眾人歡慶,不該因她而破壞。
直至夜游日結束,她靜靜看著荀飛飛幾人將那男子壓入牢獄,這才收回目光,又在如霰的示意下,默然回到住所,準備盡早休息。
但躺到床上,她仍舊神采奕奕,雙眼瞪如銅鈴一般望著帳頂。
“再不睡,會長不高。”
身側傳來一道悠悠的嘆息,正是伴她許久的劍靈。
她此時坐在床邊,無聲看著林斐然的睡顏。
林斐然并不擔憂:“按照我父母的身高推算,我最多也只到這個高度,已經足夠了。”
劍靈無聲笑開:“好罷,今日那個非要奪花的孩子,是昆吾劍主,可我還不知曉他的名字,你與他很熟嗎?”
林斐然點頭:“我以前在道和宮修行,他與我是青梅竹馬,有過婚約,但后來解了,如今沒有什么關系。”
“婚約?”劍靈有些詫異,“他嗎?相貌確實不錯,可性情不適合你,為何會與他訂婚?你很喜歡?”
金瀾劍靈一口氣問了許多,卻一直沒得到回答,便轉頭看向林斐然,甫一望去,便見她埋在被子中,只露出一雙凈澈的眼看向自己。
她默然片刻,遮面的簾布微動:“怎么這樣看我?”
林斐然卻突然開口:“我好像還沒問過,前劍主是哪一位圣者?”
金瀾劍靈道:“劍主十分低調,乾道少有人認識,說出來你未必知曉。”
林斐然并未放棄:“以前不知,如今你告訴我,我不就知曉了?”
金瀾劍靈輕笑出聲,從善如流道:“其實也很好猜,你說我為何叫金瀾劍?”
林斐然坐起身,視線看向那把紅傘,傘面上灑金斑斕:“我以為,是因為其上有金瀾……難道說,是因為這位圣者就叫金瀾?”
劍靈微微點頭。
林斐然又倒回床中,細細思索。
她當年在道和宮時,便酷愛看書,后來到了妖界,如霰的塔樓中更是藏書無數,她也借閱過不少經典,可卻從未聽聞金瀾之名。
“我的確沒有聽過這位圣者的名號。”
劍靈并不意外:“你尚且年少,前劍主又不愛見人,不知道也正常。比起這個,你難道不好奇今日這人為何殺你?-->>”
林斐然又坐起身,她實在睡不著,索性開始打坐。
一邊打坐一邊道:“我當然好奇,他的身份我也有所猜測。目前為止,想要殺我,對我動手的人不少,但像他們這般不將人放在眼中,莽撞出場的,只有密教。”
聽到不少人想要殺她這句話時,劍靈又轉頭過來:“他們為何要殺你?”
林斐然搖頭:“其實,我今夜想去牢獄中看看。其他人還不知曉我與密教的牽連,他們只以為這人是沖如霰而來,想要擾亂夜游日……我想在此之前,先做審問。”
劍靈站起身,話音輕巧:“想做便做,不必瞻前顧后,我會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