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行止宮,亦或是象征一界之主的妖尊,于他而,不過一處下榻之地,一個無用的稱謂,有固然好,沒有卻也不會讓他憂愁。
當自己夠強的時候,這些便都只是錦上添花的點綴。
荀飛飛了然:“是,我明白了。”
如霰的話外之意,他已經明白,若是受其庇護之人有難,他自然會出手,至于其他的,他不會再做。
不論妖尊之位還是妖界,他心中并不在乎。
但當初他為何斬殺上-->>任妖王,荀飛飛至今都未曾想通。
如霰略略歪頭,看向殿中:“林斐然,怎么一直不開口?”
其余幾人的視線一同看來,林斐然下意識挺直脊背,立即開口解釋:“方才的話我都聽見耳中了!只是方才思緒有些飄忽!”
旋真捂嘴偷笑,低聲道:“不要緊張,我也經常走神吶。”
林斐然:“……”
如霰頷首沉吟,:“那你方才在想什么,一直望著地上?”
林斐然一噎,她其實走神了兩回。
第一回
是在想密教的事,第二回……
“我方才在想夜游日的事。”
“夜游日?”如霰目光在林斐然身上頓了頓,眼中浮起幾分興味,“你不提起來,本尊都差點忘了。荀飛飛,夜游日一事籌辦如何?”
荀飛飛道:“云車準備好了,但這護法之人尚未選出。”
如霰并不意外,他的視線輕飄飄落在某人頭頂:“還需擢選嗎,讓林斐然來做。”
眾人視線二度移到林斐然身上。
旋真、碧磬目露新奇,荀飛飛也在掂量,但青竹的神色卻比之前淡上許多。
他眼神是靜默的,像一簇幽微燃燒的燭火,但在與林斐然視線相碰時,霎時升起一點明焰,將眼中所有情緒都隱沒在這光亮之下,不讓她覺察出半分異樣。
他走到林斐然身前,雙目微柔,莞爾道:“斐然對這夜游日不熟,想來還不明白何為護法,對么?”
林斐然略略點頭:“我今日第一次聽說夜游日。”
青竹說著話,手中折扇一轉,回身看向其余幾人時,神色已然與平時無異。
“上任妖王荒淫無度,性情暴虐,最愛在夜間出巡,故而妖都及附近的城池夜夜熄燈閉火,不敢高聲,唯恐引來災禍。
自從尊主將其斬殺后,夜市才又漸漸出現,不少部族也不必再惶恐度日。
所以夜游日當天,還會有不少人從妖都外趕來慶賀,慶賀的法子,便是模仿尊主當年斬殺妖王的情景。”
碧磬立即開口,忙不迭點頭:“那時候,除卻妖王的禁|臠以及仆人外,城中部族早已遠走他鄉,妖都成了名副其實的空城。
但在某一日,尊主單槍匹馬,不對,他駕著云車,持著長槍,一人闖入妖都,戰了整整三天三夜,將妖王及其仆從殺得片甲不留,待其余族長、長老趕至時,他已然將妖王頭顱割下,釘在城墻之上!
然后他轉身看向眾人,說了一句,‘俯首之人,不殺’。”
“原來是這樣。”
林斐然聽得有些恍惚。
她心中既是驚嘆,又是敬佩,但更多的,她不由得想,自己什么時候也能有這般臨危不亂,唯我獨尊的氣勢?
青竹略略頷首,繼續道:“夜游日最重要的便是云車與護法,夜游當晚,眾人會跟隨在云車之后,再派上一些人扮作妖王與仆從,由護法代替尊主,與妖王鏖戰。
不過,雖是大家自發籌備,但到底與尊主有些關系,是以我們在夜游日當天會準備上一駕云車,放入尊主塑像,再從我們中選出一人充當護法,繞著妖都巡游。”
林斐然聽到此處,有些疑惑:“可宗主不是孤身一人入城嗎,何來的護法?”
此話一出,大殿內頓時靜默下來。
只見碧磬不停向她使眼色,要她將這個問題翻過,但林斐然福至心靈,忽而瞥向高座之人。
難怪說用護法代替他,想來是他不愿出場,又須得有人與妖王鏖戰,便憑空捏出一個護法。
如霰見她轉眼看來,唇角不由得彎起,不知是氣是笑:“看我做什么?難道本尊還得年年坐進云車,供城中之人觀賞不成?”
林斐然立即搖頭,隨后又道:“尊主,護法一位如此重要,我又從未做過,為免出錯,不如另選一人?”
如霰眉頭微挑,正要開口,便被碧磬截了話頭。
她將林斐然出口之按回,叉腰感慨:“很簡單的,扮演妖王的都是自己人,你只要在云車上隨便比試幾招,將他們打退就好,可威風了!
我和旋真每年爭著扮,看在你從未做過的份上,忍痛給你,你也先爽一爽!”
林斐然忍俊不禁,但心中仍有些顧忌:“我不大習慣這么多人看著。”
幼時的自己或許喜歡,但現在的她,更喜歡安靜站在一旁。
青竹看過她的面色,話中含笑,只輕聲道:“有些事總要習慣,況且,是因為你好,他們才看你。
舞劍是你最擅長的事,或許在提劍的瞬間,你就會忘了那些目光。”
林斐然轉眼看他,心中對這番話略有觸動。
聞,如霰目光微動,終于抽出幾縷余光落到旁人身上。
青竹向來巧心善,又足智多謀,時常安慰旋真與碧磬,但他同樣是個懂分寸的人。
剛才那番話雖不算逾矩,卻也有些微妙的親近,于是,他的目光也變得微妙起來。
一道淡涼的目光毫無遮掩落下,略有探究,但無需回頭,青竹也知道是誰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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