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然聞,再次行過道禮,隨后關門離去。
見她走后,如霰單手支頤,望向窗外秋池,另一只手卻點在半冷的茶水中緩緩摩挲。
片刻后,指尖抽出,他仍舊看著窗外,指腹卻在桌上緩緩移動起來。
水痕拖曳,很快便交錯成“如霰”二字。
他的手一頓,垂目掃過,默然幾息后,又將其抹去。
那本手札,她還給自己留出了第二頁,確實有心,但,寫不上便寫不上罷……
第116章
林斐然頂著夜風,
極其輕快地回到房內,甫一坐下,她便雙手結印,
于是一副浩瀚星圖便出現在掌中。
在回信之時,她尚且留了個心眼,
用的并非普通信箋,而是母親留給她的堪輿圖紙。
她幼時似乎走失過,
母親這才將此類輿圖做出。
紙上其實附有陣法,
若是走失,便可用這張圖紙尋到回家的路。
若做輿圖,它便只有堪輿之用,
若折紙化鳥,
用于傳信,它便可以定位。
林斐然看向星圖,
圖中山川盡有,云霧成鸞,
但更為清晰的,
是那粒粒閃爍的星子,
繁星之間,兩只瘦鳥已經抵達無盡海,正向北飛去。
它們速度極快,齊頭并進,飛出南瓶洲的地界,卻仍舊沒有分道之意。
看到此處,林斐然心中忽而劃過一抹詫異。
其中一只是給薊常英的,若他此刻在道和宮,則必然在中州,
故而信鳥由南向北,并無不妥。
可沈期的又是怎么回事?
且不說太學府就在南瓶洲內,即便是他們還在春城,那信鳥也該向東而去,又為何向北?
林斐然原本對沈期并無疑心,只是順手用上這輿圖……
罷了,或許沈期此時正在南瓶洲以北游玩,又或者是下山行走,他在北或是在南,于她而其實并無差別。
她打斷思緒,繼續看向另外一只。
約莫過了一刻鐘,信鳥終于飛至洛陽城,人妖兩界晝夜顛倒,故而此時洛陽城一片明亮。
它穿過云層,向滿山雪光落去,飛入其中一處稍顯偏遠,并不顯眼的屋子。
那是薊常英的居所。
未免有人察覺,林斐然立即變換結印,于是紙上陣法漸漸淡去,直至信鳥落至窗臺,輕叩窗扉,便模糊見得一只手推開軒窗。
他將信鳥接過,唇邊含笑,聲音一如既往朗潤松柔。
“師妹的回信——衛師弟,你還沒收到么?”
他將信鳥攏入手中,回身看去,在法陣徹底消散之前,林斐然看到一片淡藍衣袍。
……
看來師兄也一直待在道和宮。
略過那片袍角,林斐然心中大石終于落下,她長長舒了口氣,回身倒在床榻中。
臨睡前,她聞了聞抹過清膏的烏發,一陣清明淡雅的香味撲鼻而來,叫人通體舒暢,心弦松弛。
不愧是如霰選的香。
心中感慨著,林斐然擁被睡去。
“師弟,你睡著了不成?”
薊常英坐到桌旁,并未將手中信鳥放下,而是抬眼看向衛常在,眼帶笑意。
衛常在默然看他,以沉默作答。
薊常英打趣道:“抱歉抱歉,你今日早早便來尋我,方才又不見答音,便以為你睡了,轉身一見,才知你‘神采飛揚’。”
神采飛揚這個詞,無論如何都用不到衛常在身上。
只是用者有意,聽者卻無心。
衛常在向來心境平穩,無有羞恥之心,更不會在意別人的評判,有人罵他衣冠禽獸,或是贊他冰雪之姿,他通通是過耳不過心,聽過便算。
所以,他只是半垂眼睫,簡單答上一句:“師兄說笑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