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為人寫泥帖那日,我可不是躲在檐下的那個。”
人已離去,蕩來的風撲滅屋中燭火,只是門卻并未關闔,于是一縷火光漏入暗室,映在他如冰似雪的眉目間,映在那抿起的薄唇上。
他握著昆吾的手無意識合攏。
第108章
衛常在回到房內,
盤坐于長榻之上,靜心運靈,可耳邊總是浮起薊常英的話。
于是心間沒來由地升起些燥意。
他將此異狀壓下,
靈力游走之時,神思莫名恍惚,
一時憶起往事。
他第一次聽聞林斐然這個名字,是在六歲那年。
那時師尊展開一張尺寬的黃符紙,
其上以朱砂寫就兩個名姓。
左為“秋瞳”,
右為“林斐然”。
秋瞳二字,有如懸針垂露,鐵畫銀鉤,
十分端方,
林斐然與之相比,便要潦草許多,
林字相連,然下四點甚至只以一橫代替,
匆匆忙忙。
師尊側目看來,
額上金火紋一晃,
他的指尖落到左側。
“看到這個名字了嗎,你要永遠記住。”
彼時的他背著一柄木劍,腦袋剛剛高過桌旁,仰頭看去,一雙瞳仁極黑,望向人時便顯得有些空洞。
他問道:“為何?”
“因為,你注定是要愛上她的。”
張春和將筆隨手扔下,全然不覺自己與一個六歲小童談論情愛一事有多可笑。
衛常在并不理解:“什么是愛上她?”
他其實只是慣常一問,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無處安放的視線無意中落到那支滾落的筆上。
枯瘦老筆從桌上滾過,濺開點點朱砂,右側那個三個字也被畫出一道紅痕。
林斐然。
他靜靜看著。
“所謂愛上,便是要與她成為道侶,生死相隨,她要下山,你便會隨她下山,她要回妖界,你也會隨她回妖界。”張春和聲音有些輕,“而所謂道侶,就是凡間的夫妻,就像你的父親與母親一樣。”
衛常在眼睫微顫,眸中浮起淡淡波瀾,卻又很快被壓下。
“回妖界是什么意思?”
張春和目色如常:“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是妖族人。”
妖族。
衛常在的視線從那三個字上移開,再度看向這位高大的尊者。
“我不喜歡妖族,我也不會去妖界。”
張春和看向他,目光幽深,隨后嘆息般摸了摸他的頭。
“你會的,情愛一事由心不由己,你注定要愛上她,屆時是不是妖族,又有什么所謂,你不會在意。”
他坐到一旁:“秋瞳天真爛漫,說話討喜,性子也十分外向,與你一起,其實也十分相配。”
“你只要記住她便好。”
張春和看向窗外的雪山,看向那片小松林,想到他如今年紀尚小,又素來淡漠,縱然聽得明白,卻無法體會,便也不再多說。
衛常在等了半晌,見他不,又開口道。
“那這個人呢?”
他看向右側有些混亂的三個字:“她是誰,我不需要記住么?”
“不需要。”張春和只看過一眼,“她將來會與你有一道婚約,但不重要,對你而不過一位過客,方才只是忽然想到她,所以順手寫下罷了。”
衛常在聽過這話,便十分懂事地閉了嘴,只充當一個瓷偶站在一旁,待張春和什么時候想說話了,便回上兩句。
他與師兄都是如此做的。
張春和只需要偶人,他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
但不得不說,這兩個名字的確在衛常在的腦海中刻了下來。
一個規整,一個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