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已然露出三寸劍光,但林斐然并未停下,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劍鞘,直接將昆吾劍從磨刀石中取出,于是石上裂紋更甚。
她旋身將劍拔出大半,對日而觀,眼底紫光漸顯,竟在那張沉靜的面上涂出幾許肆意!
藏谷多年的昆吾終于現世,紫氣東來,靈流旋動,那般光華滑落至每一位仰頭觀望的修士眼中。
他們向此處看來,艷羨、癡迷、遺憾、后悔,種種神色輪番流轉,卻無法在持劍之人面上映照出一絲狂喜與激動。
林斐然只是在看劍。
對日而觀,也不過是為了看得更加清楚。
她是為了尋一柄合手的劍而來,天下第一劍位于前列,所以她選了它,僅此而已。
她仔細看過刃鋒,刃面,確認過劍長,隨后合劍回鞘。
就在眾人以為她終于要下山時,她又走向了太阿劍。
頃刻間,劍境內的劍靈從竹林上躍下,足下劍紋立即鋪展,以此穩住太阿劍。
“你已經拔出昆吾了!”
她嬌斥一聲,卻還是忍不住后退兩步,她也要等待她的主人,如何能像昆吾那般被窩囊拔出!
林斐然兀自點頭,神色不變:“是拔出來了,但這不意味著我選了它。”
何其桀驁,何其狂悖!
原本沉默的昆吾劍靈如同被踩到長尾,一跳三尺高:“你什么意思!吾乃天下第一劍,豈輪得到你來擇選!”
林斐然轉眸看過昆吾劍一眼,伸手握上太阿劍柄,忽而一笑。
“天下第一劍,不過是天下人封的,但天下人何其多,難道就人人認可?就方才看來,也不過如此。
若我滿意,豈會再拔太阿劍?”
昆吾劍靈哪里與人如此辯經過,頓時氣個倒仰。
山下修士:“……”
像是詭辯,卻又不無道理。
人群中傳出一聲極為明顯的輕笑,周遭之人轉眼看去,卻見發笑之人正是先前與林斐然同行的銀面人。
他面容被遮掩大半,但是何心緒,那彎起的雙眸與舒展的眉目已有揭示。
他不顧旁人投來的目光,兀自說道:“真是舌燦蓮花。”
可惜,對他時便一根草都吐露不出,木訥得很。
心中這般想,面上卻只有笑意,不見一絲憾然。
衛常在望向此處,面色并無不快,他的掌中亮著數十顆星,其中一顆便泛著耀目的紫。
昆吾被他取走,或是被林斐然取走,并無不同,只是他或許得思索一番,如何向師尊交代。
不遠處的秋瞳卻有些訝異,她微微攏著手掌,看了衛常在一眼,又看向劍山,唇角微抿。
“等一等。”有人開口,“她難道還要取第二柄劍?”
“是否不合規矩?”
“并無不可,只說魁首選過后,才到第二人擇劍,且從未說過一人只能取一柄。若我有她這般威能,定然選上十余柄!”
就在眾人爭議之時,林斐然依照先前取劍之法,眸中金光乍現,周身劍骨再度亮起。
靈風卷過昆吾與太阿,并不銳利,卻勢無可擋。
太阿劍靈立于其中,縱然劍紋已然延展至整個劍境,叮然一聲后,一道金光劃過,寸寸沒過劍紋,于劍境中升起一輪明日——
太阿已然出鞘半寸,蘊于刺目的日色下,勾出一寸碧藍之色。
何為劍。
何為劍靈。
何為持劍人。
在這一刻,俱已明晰。
她隨手將昆吾插于腿邊,再度將太阿拔出,細細觀過刃邊藍光,劍身長短,隨后回劍入鞘,走向第三柄。
現下已經不止修士,就連這滿山劍靈也哄然起來。
寒劍叮聲震顫,不斷有虛影從劍身散出。
從不現身的劍靈,竟都在這一刻出現,他們一并望向林斐然,目光渺遠。
林斐然握住第三柄劍。
第三柄名為蒼山,鞘身極窄,入手薄涼,隱有鳴金之音。素來有寒山飛孤影,驚鴻一線間的美譽。
甫一入手,它便立即震顫起來,如蜂鳥揮翅,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恐懼。
林斐然握得極穩,她開口問道:“他們是有命定之人,你呢,你也有命定之主?”
這也是林斐然無法想通的地方。
若說昆吾與太阿是衛常在與秋瞳的命定之劍,那這滿山靈劍,難道都已有主?為何都不愿同她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