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之時,一柄長劍橫斜而入,破開利爪,下一瞬又倒轉劍刃,毫不猶豫插入赤木鳥腹部,于是一聲凄厲的啼鳴在耳邊炸開。
林斐然神情未變,她將鳥身頂退數尺,忽而握劍旋身,玄色衣擺綻如墨荷,一條長腿直踢向赤木鳥下頜,那自喉間噴灼而出的焰火便都撲上屋頂,燒出一片灰黑之色。
赤木鳥后仰跌落門外,她正要追出時,原本被撞開的木門猝然合攏,阻了她的追擊,卻也擋了赤木鳥的沖入。
林斐然回頭看她,并未多,只從地上拾起她的弟子劍遞來:“你的劍。”
秋瞳心下微動,抬手接過,目露歉色:“抱歉,文道友,有些拖累你了。”
林斐然聞搖了搖頭:“沒有拖累一說,不必多想,即便你不在這里,我也必須將它趕出,否則火焰一噴,就得被燒成渣滓。”
她看向秋瞳,又道:“其實你劍法不錯,應當是好好練過的,就是膽子小了些,容易慌神。”
秋瞳雙眼一亮,只道:“真的么?我確實有些不敢拔劍……”
上次與裴瑜斗過一場,又被林斐然所救,她心下大受打擊,回去后便認認真真練過,只是進步不大快。
林斐然點頭,淺笑道:“當真。”
秋瞳心下一喜,不由握緊手中長劍,但看著文然的面容,方才又思及林斐然,一時間那股熟悉感便涌上心頭,再壓不下。
天底下真有這樣像的兩個人?
可她若真是林斐然,又如何能躲過芙蓉花令?
莫名的,她又想到了衛常在的種種異樣,心下忽而一明,看向“文然”的眼神便復雜起來。
林斐然尚且不知暴露一事,還在同她談論:“容易膽怯并不是壞事,某種方面而,這說明你是個良善之人,所以害怕拔劍見血。
但作為一名劍客,劍可以是矛,也可以是盾,不論什么時候,它都要在緊緊握在自己手中,以此掌控周身三尺。靜下心來,它便是你,你不必害怕自己。”
秋瞳望著手中,它是隨處可見的弟子劍,灰撲撲的,從未被她正眼看過。
“它便是我……”
她前世入劍山,也取過一柄名劍,叫做太阿,太阿中有個劍靈,時常陪她閑聊,他們感情甚篤,后來……后來她也鮮少用過。
每每出手,都是劍靈在替她控劍。
她好像從未想過,劍靈會喜歡這樣嗎?
如果它的主人是林斐然這樣的人,會不會打得更加酣暢淋漓?
秋瞳抬頭看她,目色柔和下來,剛要開口說些什么,便聽得另一聲清脆鐘鳴,房內再度變換。
黢黑的屋頂不見,灼熱之感消失,只余無聲的空曠,秋瞳驀然四望,林斐然竟也與她分開!
如先前一般,門外又響起令人脊背發麻的窸窣響動,梆梆幾聲,那妖獸開始撞門,震出許多木屑。
只她一人,秋瞳心下頓時慌亂起來,向后退了數步,直至退無可退之時,她忽然想起林斐然先前的話,便低頭看向手中長劍,看著看著,砰然躍動的心也靜了下來。
“林斐然說了,它就是我,它就是我……我練過劍的,太阿也帶我舞過,我應當沒有忘。”
口中默念著,在門外妖獸破門而入時,她擦去鼻尖薄汗,拔劍而去。
……
鐘響之后,房內變換,與林斐然同處一室的不再是秋瞳,而是衛常在。
二人對視,眼中俱都劃過一抹訝異,他正要說些什么,便有妖獸破門而入,嘶吼著襲向二人。
林斐然與衛常在從小長大,彼此熟悉,此時縱然沒有什么交流,卻也心有靈犀般地左右交襲而去,一斬一劈,一刺一挑,默契之余竟也十分合拍。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妖獸便被殺出門外。
屋門驟然關上,衛常在向她走去,卻又再聽得一聲鐘鳴,屋內再換,此時又只有林斐然一人。
這次幾乎沒有給她猶疑的時間,房屋剛換,便有妖獸貼臉而來,若不是她一直握劍在手,可以橫劍擋開,怕是早被這妖獸利爪撕破半邊。
鐘音頻次逐漸加快,房屋旋換也快了起來,好幾次,她還未將妖獸斬殺,便被換到另一間屋室,里面或是空空,或有妖獸貼臉,總叫人措手不及,于是她的精神也逐漸繃緊,仿佛被一根絲弦吊起,不得不時時凝神而對。
房屋旋轉,中途她也屢次遇上另外兩人,要么是秋瞳擼著袖子,大聲喊殺,要么是衛常在靜色以對,仿佛在等待她的到來,每一次她都同這兩人并肩戰斗,但一次都未遇上如霰。
林斐然心下有些焦灼。
她希望這鐘音能換得再快些,換到如霰身側,卻又不想太快,以免眾人反應不及受傷。
終于,在一聲叮然后,她的眼中終于出現一抹金白之影,林斐然不自知地松了口氣。
如霰收回長槍,抬腿將妖獸踢出,驀然回首,見來人是她,竟也松了眉眼,涼聲道:“還以為你不在此處。”
林斐然向他走去,又問:“我怎么會不在?”
如霰揚眉看她,打趣道:“誰知道,說不準是被什么鬼拉了去。”
林斐然走到他身側,只回:“方才你也拉我了,那等手勁,十個我都趕不上。”
話未說完,又是一聲鐘音,兩人此次并未分開,而是到了另一處屋室,一只千足毒蚣-->>奇襲而來,林斐然與如霰立即迎擊而去。
這是林斐然第一次與如霰并肩戰斗,心下忽覺新奇,眼神便控制不住向他瞟去。
如霰平日里便鮮有大開大合的舉動,要么是斜倚某處,要么是徑直躺下,即便是高坐玉臺之上,睥睨眾人,也得搭著二郎腿,以手支頤,孤傲之余也頗為散漫。
此時的他——卻也沒有多大變化。
大抵是這條毒蚣不強,又或是她到了此處,總之他的神情不很認真,只偶爾幫她擋開幾下,竟似幫輔一般,面上全無斬狼時的興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