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秋瞳回絕的機會,他笑著將碎玉放入她手中,不經意問道:“對了。你入谷尋物,尋的什么?”
秋瞳一噎,握著碎玉的手緩緩收攏,攥緊:“掉的是一枚玉環,雖不值錢,卻意義重大。”
她有些緊張,上一世,她說完這話后,釣叟便從這尾銀魚口中拿出了那枚玉環,可她如今什么也沒掉……碎玉已然到手,是真是假又如何。
“我還得去尋玉環,就此拜別……”
秋瞳說到最后一個字時,尾音猛然顫動,一雙杏眼圓瞪,眼睜睜看著老叟從銀魚口中捻出一枚玉環。
老叟笑道:“小友,可是這枚?”
……是個鬼!
她根本什么也沒掉,眼前這個恐怕不是高人,是妖人罷!
秋瞳眸光大震,冷汗頓出,慌亂間又憶起前世所,扯出一個笑:“這確實是我丟的那枚玉環,怎么會在魚口中,你、你難道也是修士?話本里寫的那種不世出的仙人!”
老叟聞大笑,拉緊蓑衣,將銀魚扔回川流之中:“小友重,不過一介閑散人罷了,你順手幫我救魚,我便順手幫你尋回玉環,有何不對?
既然已經尋回物件,便出谷去罷,不要和別人說起溪谷內有一釣叟,我想清靜些。”
秋瞳握著碎玉與玉環的手微顫,看似激動地點了點頭:“真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她不再多,祭出弟子劍便逃也似地飛出溪谷,直至落到橋上,烈日漸漸驅走山澗濕意,她猛跳的心才逐漸平復下來。
她看著手中來歷不明的玉環,如同握著一個燙手山芋,不敢扔回溪谷,也不愿帶在身上。
她前世拿到的,當真是衛常在贈她的那枚嗎,秋瞳不敢細想,心內爭斗之時,她奔入密林,將玉環埋入一株樹下,握上碎玉,急急奔入春城。
溪谷之內,釣叟望著她出了山谷,神色莫辨。
忽而有一女子從旁側的木枝中躍下,同樣看向高處,只道:“自她下谷后,我便跟了一路,并無古怪。”
釣叟微微嘆氣,俯身提起魚簍,只道:“走罷。”
出了客棧,林斐然的嘴便沒停過。
春城雖然偏僻,但十分富庶,囊括天下美食,她吃了一路,最終還是又逛回城門處。
聽路上攤販所,這城上所現的金光與字符,其實另有叫法,時人稱其為摘花榜,其實與花無關,只是附庸風雅,沾個好寓意罷了。
摘花榜由來已久,起初只是修士與凡人間的小交易,上不得臺面,但隨著朝圣谷開啟間隔變長,越來越難入谷后,這類交易便發展壯大起來。
眾人以報酬豐厚程度,將摘花榜分為金銀銅三等。
城墻左側金光煜煜,其上契單報酬豐厚,也十分緊俏,便為金榜,報酬次一些的移至中間,還算亮眼,稱為銀榜,稀松平常的便居于最右側,少有人顧,黯淡無光,喚作銅榜。
大多修士都聚攏于左側,甚至有爭奪之舉,也有自詡境界不高,不愿冒進之人移到中段,篩選銀榜,只有林斐然這樣隨意閑逛的人才會走到銅榜之下。
不得不說,看過金榜那叫人心驚的報酬后,再看銀榜,確實少了些滋味,移至銅榜,更是平常。
忽而,林斐然腳步微頓,咽下口中酥餅,朝城墻最右側走去。
那里連銅榜都沒有,卻聚集了不少修士,偶爾傳來幾聲哄笑,顯得頗為熱鬧。
她好奇走入,只見一個身掛褡褳的少年書生在泥墻上寫著什么,他似是被烈日曬得久了,面龐通紅,額上大汗,手卻未停。
“尋一株可解失溫之癥的藥草,報酬,家中房契及黃牛一只。”她走近看,默念出聲。
書生雙眼一亮,立即向她看來,朗聲問道:“道友,可是對此有興趣?”
林斐然抬頭望去,這是一面泥堆的土墻,矮矮倚在高城之下,墻上砌墻,便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于是她問道:“這是什么?”
書生立時回答:“這也是摘花榜!如果道友有興趣,揭榜而去,我可為你們定下契書!”
林斐然眉梢微挑,沒有開口,便聽得圍觀之人中傳來一聲嗤笑。
“小姑娘,可別被他誆騙,這泥墻以土堆制,是用來安撫入城的草寇之流,以免他們無榜可上,大肆鬧事,算不得什么摘花榜,其上報酬更是好笑,什么雞蛋老牛,房契田宅,頂什么用?我們私下都叫它‘泥帖’。”
林斐然看向那書生,問道:“那他是?”
“這副裝扮,一看便是太學府弟子。入城的流民大多不識字,也無法入樓定契,他就自告奮勇,為人書寫泥帖與契書——”說到此處,他放大聲音,“小子裝模作樣,真有這份心,何不自己全部接下,也免得寫了滿墻卻無人管!”
那書生有些拙舌,面上沾了炭粉,看起來灰撲撲的,回道:“在下能力微薄,且、且運道不好,不敢過多接觸旁人,更不敢輕易背負寄托,只能做這些微末之事……”
他聲音愈發低下,心中羞赧,便也沒有再說,只看了看林斐然,回身繼續謄寫。
“運道不好?我還是第一次聽聞這樣的托詞,你們太學府不許說謊,你可別滿口胡。”
有人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他腰間牌令,認認他是哪宮弟子,書生見狀卻慌亂后退,直道:“道友,離我太近會倒霉的!”
“我可不信,你且站住!”
二人莫名繞起圈來,書生看著笨拙,卻顯然是逃跑好手,這般躲避的身法,就連林斐然都忍不住道了聲妙。
久追不上,男子顯然也惱火起來,當即行靈而去,就在即將抓到書生肩背時,一個巨物從天而降,正巧砸上男子腦袋,叫他雙眼一黑。
砸下的是一柄巨劍。
圍觀之人倒吸口氣,不由抬頭,城墻之上飛身落下一個黃衫弟子,見狀大駭,急忙收回巨劍,將人扶起。
“道友可還好?-->>!”
林斐然不禁問道:“這劍是怎么落的?”
黃衫弟子滿是愧疚:“各宗真人的天馬鸞駕都落于墻上,需有我等牽引,但我背著大劍,一時不便,就先將大劍靠在墻沿……道友,我真不知道它會被天馬掃落,可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