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不同,她夢到自己成了一個如竹筷般長短的小人,正抬手奔跑在原野之上。
原野盡頭有一株參天巨樹,至少在她眼中如此,她于是奔襲而去,直至樹下,才認出這是一棵高大的梧桐。
梧桐,傳聞中是棲鳳之木,而在樹葉罅隙間,她也見到幾縷藍綠尾羽,羽上綴有復眼,華麗高貴。
林斐然仰頭看著,忽而間,梧桐巨樹根部裂開一處洞府,她毫不猶豫地奔跑入內,似乎對此十分熟稔。
洞府之內,是一處堪比仙境的所在,湖泊眾多,亮如明珠點綴,層疊的山巒懸浮空中,云騰霧繞,又有清泉從最頂部的山峰沖騰而下,匯入其下一座座青山之間。
懸山接連如梯,清泉層層遞流,最終似瀑布般在最后一處落下。
林斐然看得有些癡迷,正要向前一步,卻頓感腳下黏膩,她低頭看去,四周泥土不知被什么浸泡過,軟爛難行。
霎時間,天際陡然轉黑,夜色中只有清泉綻著冷光,幽幽滅滅。
不遠處,一抹沖天的火光亮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甜到膩人的馨香。
林斐然抬腿向火光之處跑去,還未靠近,便聽得一陣無法壓抑的低笑。
身影漸近,一場從未見過,但極為壯烈的大火在她眼中燒灼而開。
火光沖天,燎燎逼人,被焚過的余燼升起又落下,如同一場悲寂熾雨,而其下涌起的火焰卻又極為憤然,似要叫囂著舔上天際,燃起的緋光染紅了夜幕下的梧桐林,沸騰了臨近的清泉。
林斐然僅僅是站立原地,便感到了一陣幾近烤灼魂靈的炙意,無法靠近半分。
然而,在這滔天火光中,正有一人獨立其中,那般瘋狂的低笑便是從他口中傳來。
他望著這一切,不知笑了多久,終于聲音漸歇,赤足踏過火焰,一步一步從火光中走出。
飛揚的雪發被染作焰色,騰起的火舌追逐舔上他的衣袍,金白的衣衫先是燎作焦黃,后又燃作金紅,最終被一處處,一片片燒滅殆盡,露出其下如玉的肌膚。
他腕間、腿上金環泠泠流光,俱都懸浮而起,倏而又狠狠勒回,他不由得喘|息幾聲,又撫了撫它們,輕哼著踏出火海。
林斐然看著那張漸漸走近的熟悉面容,一時間瞠目結舌,她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夢見這樣的場面。
在如霰越發靠近,也越發赤|裸之時,她立即伸手蒙上了眼,驚懼之際,她雙眼猛睜,從夢中驚醒過來。
額際冷汗涔涔,面上猶有熱意,那是夢中火光炙烤而出。
她并不知曉陰陽魚互夢一事,只以為這是自己的夢境,于是向來平靜的臉上扭出幾分不可置信。
她居然做了這樣的夢。
她竟是一個下流之人?!
心緒難平之際,本就沒睡好的林斐然翻身而起,到院中練了一早的劍。
第46章
劍風颯颯,
蕩平心緒。
行夢的羞愧之感已然消退,余下的便是不解,林斐然平日里行程堆得太滿,
無暇多思,甚至大多時候倒頭就睡,
少有入夢之時。
此時冷靜下來,她便發現了些許不對。
夢境難控,
或許旖旎,
或許失真,但終究是夢,那處仙境她從未去過,
也可以歸于是幻象之景,
可夢中的人實在太真,就好像切實現于眼前一般。
如此古怪,
反倒引人深思,這樣的夢境到底有什么含義。
林斐然向來謹慎,
遇事雖不語,
心底卻總忍不住分毫析厘
,
抽絲剝繭。
此方世界有修士,修士的夢境往往有所寓意,悟性高的修士,諸如穆春娥之流,便可于夢中受圣靈感召,知曉朝圣谷開一事。
那她的夢境又有何意,是預知亦或是隱喻?
林斐然收了劍,回到屋內,從書架上翻找許久,
這才翻出一本《天公解夢》。
于是她開始細細鉆研起來。
書上有,夢見男子,寓意修士修行過勞,精氣大出,缺陽少陰,宜休息,宜打坐,不宜狂練,以免靈脈靈骨有損。
“……”
林斐然恍然大悟:“不愧是先人傳書,鞭辟入里。”
感嘆之余,心中沉重的道德枷鎖終于放下,原來她并非心有邪念,只是近日太過勞累罷了。
放下閑書,看看天色,她忽而想起什么,又從芥子袋中掏出一本藍皮書冊,上寫《仙真人經》四字。
據原著中描寫,眾人只知經書中錄有師祖創設的諸多功法,但衛常在得此經書后并未過多翻看,所以對于讀者而,仙真人經格調甚高,卻也只是男主襯托,并未詳寫。
取書那日,道祖也曾說過,這只是一本雜記,無甚緊要。
林斐然撫著封皮,抱著一種鄭重之態翻開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