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身后無聲地合攏,仿佛一頭巨獸悄然閉上了腭齒。
剎那間,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將眾人吞噬。那不是尋常的無光,而是一種粘稠、沉重,仿佛能滲入毛孔、擠壓感官的虛無。外界的一切聲息――風聲、蟲鳴、甚至同伴的呼吸聲――都在門合攏的瞬間被徹底隔絕。
“跟緊繩子!”
巴刀魚沉穩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緊接著,一束微弱的火光亮起。
是巴刀魚手中的引魂燈。那是一盞造型古樸的青銅燈,燈芯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光芒微弱,只能照亮周身三尺之地。但這點微光,在這無邊的黑暗中,卻成了唯一的依靠。
眾人這才看清,他們正身處一條狹窄的甬道之中。甬道的墻壁并非磚石,而是某種暗紅色的、帶著詭異紋理的物質,像是風干的皮革,又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內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喻的腥甜味,混合著陳腐的灰塵氣息,吸入肺中,帶著一股冰涼的滑膩感。
“巴哥,這……這是什么地方?”隊伍中一個年輕的聲音顫抖著問道,正是負責背負重物的“石頭”。
“我說過,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巴刀魚頭也不回,手中的青銅燈向前探去,幽藍的火光在墻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這里是‘食客’的肚腸,我們是來‘做飯’的,不是來‘吃飯’的。記住這句話,它能保住你們的命。”
“做飯”是他們的行話,意指盜墓,而“吃飯”則指被墓中的機關或邪祟吞噬,成為陪葬品。
眾人聞,心頭更是緊繃,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刃和工具。
“石頭,把‘定風珠’掛起來。”巴刀魚命令道。
石頭應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顆灰撲撲的珠子,用繩索系好,掛在了隊伍最前方。那珠子雖然不起眼,但掛起后,眾人明顯感覺到周圍那股試圖鉆入衣領、侵入骨髓的陰冷氣息被阻擋在外,形成一個微小的安全圈。
隊伍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甬道蜿蜒向下,坡度越來越陡。墻壁上的詭異紋理在幽藍火光下,仿佛活物般蠕動。走了一段路后,有人開始產生幻覺。
“我……我好像聽到了哭聲。”一個盜墓賊突然停下腳步,驚恐地四處張望,“是個女人的哭聲,就在墻里!”
“別理它,那是‘泣壁菇’在生長,聲音像極了人哭,聽久了會讓人發瘋。”巴刀魚冷冷地說道,“閉上嘴,堵住耳朵,跟著前面的人走。”
那人如夢初醒,連忙照做。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三條一模一樣的甬道出現在眼前。
“巴哥,走哪邊?”眾人停下腳步。
巴刀魚沒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地上的一撮灰塵,放在鼻尖輕嗅,又仔細觀察著地面和墻壁上幾乎不可見的痕跡。
“走中間。”他沉聲道。
“為什么?左右兩邊看起來更寬敞一些。”有人不解。
“因為左邊的地上,有‘它’爬過的痕跡。”巴刀魚指了指地面,在幽藍火光下,一道極淡的、帶著粘液光澤的劃痕一閃而逝,“右邊的墻壁上,有‘涎水’的腐蝕痕跡。只有中間這條路,是最近才被‘人’走過的。”
眾人聞,脊背發涼,連忙跟著巴刀魚走進了中間的甬道。
越往深處走,空氣中的腥甜味越濃,墻壁上的紋理也越發清晰,甚至能看清類似血管般的脈絡。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巴刀魚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巴哥?”身后的人差點撞上去。
“到了。”巴刀魚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凝重。
眾人定睛一看,前方的甬道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圓形石室。
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尊巨大的、造型詭異的石像。那石像半人半獸,人身蛇尾,頭生雙角,面部卻是一張模糊不清的臉,仿佛被什么東西啃食過。石像的手中捧著一個巨大的石缽,石缽中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綠色火焰,照亮了整個石室。
而在石室的四周,整齊地排列著數十口石棺。每一口石棺都緊閉著,上面刻滿了晦澀難懂的符文。
“這就是……主墓室?”有人聲音發顫。
“不,這只是‘饗食殿’。”巴刀魚搖了搖頭,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尊半人半獸的石像,“真正的墓室,在‘它’的肚子里。”
他指了指那尊石像。
眾人這才驚駭地發現,那石像的蛇尾并非雕刻在底座上,而是真的盤繞在地面上,其粗細堪比水桶。而石像的腹部,是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大嘴。
“我們要……從那里進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錯。”巴刀魚點了點頭,語氣不容置疑,“‘燭九陰’是這里的守墓獸,也是通往核心墓室的唯一通道。我們只有穿過它的身體,才能到達真正的‘黃泉宮’。”
“燭九陰?”眾人只在古籍神話中聽過這個名字,傳說中那是掌控晝夜的神獸,睜眼為晝,閉眼為夜。
“這里的‘燭九陰’,不過是被煉化了靈智,困在此地萬年的可憐蟲罷了。”巴刀魚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悲憫,“它守著這個它根本不理解的墓,守了太久太久了。”
他不再多,率先向著那尊巨大的石像走去。
眾人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隨著距離拉近,石像的壓迫感越來越強。那綠色的火焰映照在石像模糊的臉上,仿佛讓它有了一絲詭異的表情。
就在巴刀魚即將走到石像腳下時,異變陡生!
石像腹部的那個黑黝黝的洞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吸力。那股吸力強大到無法抗拒,仿佛要將眾人的靈魂都從身體里抽離出來。
“定住心神!是‘吞魂瘴’!”巴刀魚大喝一聲,猛地將手中的青銅燈插在地上,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他身上的那件黑色長袍無風自動,上面繡著的銀色符文亮了起來,形成一個光罩,將他護在其中。
其余人也紛紛祭出各自的保命手段。
石頭從背上取下一個木盒,打開后,里面是一塊漆黑如墨的龜甲。他將龜甲高高舉起,龜甲上射出一道黃光,將他和身邊的幾人籠罩。
但還是有兩人反應稍慢,發出一聲慘叫,身體不受控制地向著那個洞口飛去,瞬間就被吸入了黑暗之中,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
“該死!”眾人臉色慘白。
“別慌!跟緊我!”巴刀魚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焦急,“它醒了!我們必須在它完全蘇醒前穿過它的身體!”
他拔起地上的青銅燈,不再猶豫,縱身一躍,跳進了那個黑黝黝的洞口。
其余人對視一眼,眼中都看到了決絕。到了這一步,退路已斷,唯有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