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慶國的將士們,絕大多數都已經得了嚴重的凍瘡,輕的紅腫發癢,碰一下都疼得齜牙咧嘴,重的傷口開裂流膿,鮮血順著指尖滑落,滴在雪地里,瞬間便凍成了暗紅色的冰粒,連握兵器的力氣都沒有。
    裴忌站在城墻上,看著將士們凍得發紫的臉龐和滿是凍瘡的手腳,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揪著,疼得厲害。
    他可以忍受自己的傷勢反復,可以承受操勞疲憊,卻無法眼睜睜看著這兄弟,就這樣在冰天雪地里凍死、戰死,他做不到,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讓人意外的是,匈奴那邊很快就答應了裴忌的談判請求。畢竟餓著肚子打仗,士兵們早已饑腸轆轆,戰斗力大不如前,再加上蕭景睿的殊死抵抗,他們不僅沒能攻破嶧城,反而損失慘重,根本沒有占到半分便宜。
    與其繼續在這里耗著,不如先看看慶國的談判條件,或許能從中撈到些好處,哪怕只是暫時的喘息機會,也好過在風雪里餓著肚子等死。
    深夜的中軍大帳,相較于城外的酷寒,多了一絲微弱的暖意。
    帳中央的篝火燃得正旺,跳動的火焰將帳篷內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帳篷的布面上,忽明忽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火氣,混合著濃郁的藥味,透著幾分沉重的氛圍。
    裴忌斜靠在鋪著厚褥子的榻上,身上蓋著兩層棉被,臉色依舊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嘴唇泛著淡淡的青紫色,連呼吸都帶著幾分虛弱的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像是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他的身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紗布邊緣隱約能看到滲出的暗紅色血跡,那是傷口發炎潰爛的痕跡,哪怕靠著僅有的草藥勉強壓制,依舊會時不時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提醒著他身體的虛弱。
    清風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小心翼翼地走到榻邊,湯藥還冒著裊裊的熱氣,濃郁的苦澀味在帳篷內擴散開來,讓人忍不住皺起眉頭。
    “二爺,慢些喝,別燙著。”清風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擔憂,他坐在榻沿邊,一只手輕輕托著裴忌的后頸,另一只手拿著勺子,舀起一勺湯藥,放在嘴邊細細吹了吹,確認溫度適宜后,才緩緩遞到裴忌的唇邊。
    裴忌微微偏過頭,張開嘴,將那勺湯藥咽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順著喉嚨滑進胃里,帶來一陣淡淡的暖意,卻也刺激得他眉頭微微蹙起。
    他本就因為發熱沒什么胃口,這湯藥又格外苦澀,喝了幾口便覺得有些反胃,胸口隱隱發悶,可他知道,這碗藥是維持傷勢的關鍵,若是自己倒下了,北疆的將士們就更難了。
    于是他強壓下心頭的不適,配合著清風的動作,一勺一勺地將湯藥喝了下去。每喝一口,他的臉色就更蒼白一分,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直到一碗湯藥見了底,裴忌才緩緩閉上眼,靠在榻上,微微喘息著,緩解喝藥后的不適,嘴唇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藥苦味,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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