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胡老頭以前是給大戶人家做衣服的老裁縫,手藝是祖傳的,據說年輕時在蘇杭都學過藝,眼高于頂,脾氣也怪。
后來時局變化,他就縮在這小院里,輕易不接活,尤其不愛接年輕人的活兒,覺得他們浮躁,不懂欣賞。
江燃小時候調皮,跟他孫子是同學,沒少來他家玩,也沒少被這老頭拿著尺子追著打。
“胡爺爺,我找您有正事!”江燃陪著笑臉,把手里的網兜遞過去,里面是兩瓶好酒和一條好煙,“我……我要結婚了,想請您老出山,給我媳婦兒做一身婚服。”
胡老頭瞥了一眼那煙酒,沒接,哼了一聲:“結婚?就你這樣的混小子也有人要?別是騙來的吧?不做不做!”
“再說外面不是挺多衣服鋪子嗎?去找他們去!”說著就要關門。
江燃趕緊用腳抵住門,急道:“胡爺爺!別啊!那些店里的匠人哪能跟您比?他們做的都是大眾貨,我媳婦兒那樣天仙似的人兒,就得穿您親手做的,獨一無二的才行!”
他這話倒是撓到了胡老頭的癢處。
老頭一輩子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手藝,最看不上的就是現在那些流水線出來的毫無靈魂的衣服。
他動作頓了頓,斜眼看著江燃:“天仙似的?你小子什么時候學會油嘴滑舌了?”
“真的!我騙您我是孫子!”江燃舉手發誓,“我媳婦兒又好看又聰明,性子還好!”
“就是……就是命不太好,娘家那家子不是東西,我怕他們在我婚服上動手腳,所以想明面上在外面做一套,暗地里求您老給做一套更好的,當個后手……”
他把蘇軟的計劃和自己的擔憂,簡單跟胡老頭說了一下。
當然,略去了許多細節,只強調蘇軟多么好,蘇家多么可惡。
胡老頭聽著,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
他活了大半輩子,什么齷齪事沒見過?江燃這小子雖然混,但眼神里的急切和真誠不似作假。
“哼,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知道護著媳婦兒。”胡老頭語氣緩和了些,但還是拿喬,“可我憑什么幫你?我這手藝,可不是給一般人做的。”
江燃一聽有門,立刻打蛇隨棍上:“胡爺爺,您就幫幫忙!工錢您隨便開!”
“而且我保證,我媳婦兒穿上您做的衣服,絕對能把所有人都比下去!給您老揚名!”
“揚名?”胡老頭嗤笑一聲,“我老頭子半截身子入土了,要那名頭干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看著江燃那副抓耳撓腮的著急樣,終于松了口:“……讓你媳婦兒明天過來,我看看人。要是合我眼緣,這活我就接了。要是不合,你就是搬座金山來,也沒用!”
“哎!好嘞!謝謝胡爺爺!明天我一定帶她來!”
江燃大喜過望,連忙把煙酒塞進老頭懷里,生怕他反悔,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胡老頭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煙酒,搖了搖頭,嘴角卻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臭小子……”
第二天,江燃精心捯飭了一番,騎著車載著蘇軟,再次來到了胡老頭的小院。
為了給老裁縫留個好印象,蘇軟今天穿得很素雅,就是一件干凈的白色襯衫和藍色長褲,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未施粉黛,卻清麗脫俗。
胡老頭打開門,看到蘇軟的瞬間,原本挑剔審視的目光頓了一下,隨即微微頷首,側身讓兩人進了屋。
屋里有些雜亂,堆滿了布料、線軸和各種工具,但靠墻立著的一個舊衣柜里,掛著幾件完成了一半的旗袍和褂子,針腳細密均勻,盤扣精致得像藝術品,一看就知手藝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