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日頭正烈,曬谷場的青石板被曬得發燙。村民們已經搭好了戲臺,那尊牛頭人身的山神像被抬到戲臺中央,血紅的琉璃眼睛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蕭墨混在人群邊緣,“開始了。”身旁有人低語。鑼鼓聲突然響起,節奏卻雜亂無章,像無數根針在刺耳朵。
六個穿黑袍的村民走上戲臺,面具遮住臉,手里牽著鐵鏈,鏈端鎖著個披頭散發的人——看身形是個女人,衣衫破爛,裸露的胳膊上布滿鞭痕。“這是……”蕭墨心頭一緊。“觸犯規矩的外人。”
旁邊的老漢突然開口,眼睛直勾勾盯著戲臺,“去年闖進后山,被山神抓了。”戲臺上的黑袍人舉起鞭子,鐵鏈上的女人突然尖叫,聲音卻像被掐住的貓,嘶啞得不成調。
蕭墨用氣感捕捉到她的心跳——快得像要炸開,顯然是受了極大的驚嚇。“獻祭品!”村長的聲音突然響起。兩個村民抬著個黑布蓋著的籠子走上臺,籠子里傳來嗚咽聲,像是動物的哀鳴。
黑布被掀開的剎那,蕭墨瞳孔驟縮——里面竟是只半大的狼崽,腿上還在流血。黑袍人抓起狼崽,往山神像前的石槽里按。
狼崽的哀鳴戛然而止,鮮血順著石槽的紋路流淌,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紅。“山神保佑……”村民們突然跪下,異口同聲地念叨著,聲音整齊得像提前排練過。“蕭老師看得入神?”
藍布褂老婆婆不知何時湊到身邊,枯瘦的手指在袖中動了動,“這山神祭,可是我們老野村的頭等大事。”她笑起來時,嘴角的皺紋里像藏著細沙,“王老師以前也愛湊這種熱鬧,可惜啊……”
“可惜什么?”蕭墨轉頭,目光恰好撞上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老婆婆突然往地上啐了口:“沒什么。”
她轉身往祠堂走,背影佝僂得像要折成兩段,“午時過了,該準備晚飯了。記得規矩,天黑前回屋。”蕭墨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石屋拐角,快步走向戲臺。
此時村民們已散去,曬谷場只剩下那尊牛頭人身的神像,琉璃眼珠在日頭下反射著冷光。
他蹲下身,指尖蘸起石槽里未干的血跡——觸感黏稠,隱約帶著鐵銹味,果然是新鮮的血液。“山神需以活物獻祭?”
他低聲自語,日頭漸漸西斜,曬谷場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蕭墨回到王老師的石屋,關上門的剎那,迅速從褲兜掏出那本潮濕的筆記本。
午后在草垛旁沒來得及細看,此刻借著窗欞透進的微光,他發現最后一頁撕裂處的背面,竟有幾個用指甲刻出的淺痕,拼起來是三個字:“血藤溝”。“后山的地名?”
蕭墨指尖摩挲著刻痕,王老師的字跡力透紙背,顯然刻字時極為倉促。他忽然想起村民扛著木桶往后山走的方向,似乎正是村西那片被濃霧籠罩的林地。
窗外傳來石板路的摩擦聲,蕭墨迅速將筆記本藏進床板夾層,剛撫平床單,門外便響起敲門聲。“蕭老師,送晚飯來了。”
是扛鋤頭老漢的聲音,透著股說不出的僵硬。蕭墨拉開門,老漢遞過個粗瓷碗,碗里是黑乎乎的糊糊,隱約能看出是野菜混合著什么碎末,散發著怪異的甜腥味。“村里就這吃食,蕭老師將就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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