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望著銅人耳后凹陷處的“翳風穴”,指尖的紫銅針微微顫動。
孫行空的話如晨鐘暮鼓,敲散了他腦中固有的剛猛念頭——八極拳的“崩勁”講究一往無前,可此刻面對如蛛網般交錯的三焦經,這份剛猛反倒成了阻礙。
“水遇石則繞,風穿林則柔。”孫行空捻起一枚銀針,在水盆中輕輕攪動。
水面蕩開的漣漪撞上盆壁,并未潰散,反倒順著弧度流轉,形成微妙的回旋,“你看這水,從不會硬撞阻礙,卻能滲透萬物。天璇針要的就是這份‘繞’勁。”
蕭墨屏息凝神,重新調整氣感。丹田內的氣不再如箭般直沖,而是化作細流,順著經脈蜿蜒游走。
他想起衛星璇初入識氣境時,氣感如絲線般纖細卻堅韌,或許,此刻正需要這般細膩。針尖再次觸到銅人皮膚,蕭墨刻意放緩下沉的速度。
當針尖沒入半寸,他依順時針捻轉針尾,螺旋紋在指尖轉動時,竟帶起一股微弱的吸力。
這一次,他沒有強行催動氣感,而是順著那股吸力,讓氣如藤蔓般纏繞著針身,一點點往穴位深處鉆。“嗯?”孫行空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蕭墨能清晰“看”到,氣感遇到銅人模擬的“經絡淤塞”時,沒有硬碰,而是順著縫隙鉆繞,像春雨浸潤干裂的土地,緩緩滲透。
當針尾轉動三圈,氣感終于沖破阻滯,順著三焦經蔓延至肩頸,銅人肩部的機關突然“咔嗒”輕響,竟微微抬起——這是孫行空特意設置的機關,唯有氣感真正貫通時才會觸發。“成了!”
衛星璇忍不住輕呼,手中的藥杵“當啷”掉在銅臼里。她望著蕭墨指尖那枚仍在微微顫動的銀針,眼底映著燭光,滿是驚嘆。
識氣境的她雖無法完全看清氣感流轉,卻能感覺到那股氣不再生硬,而是如流水般圓融。“還算及格。”
孫行空接過銀針,指尖拂過螺旋紋,“但這只是銅人。若換作真人,經絡淤塞處可能伴隨炎癥、結節,氣感的‘繞’還需更靈活。”
他忽然指向后堂的藥柜,“去取一味‘伸筋草’來。蕭墨依取來藥材,孫行空卻不看藥材,反倒將其放在銅人“肩井穴”旁:“用天璇針試試,讓氣感繞過藥材,仍能觸發機關。”
伸筋草的根莖纏繞如網,恰好擋住氣感流轉的路徑。蕭墨凝神片刻,這一次,他刻意將氣感分成三股,如三條小溪,分別從藥材縫隙、銅人皮膚紋理、甚至針身與穴位的間隙鉆過。
當三股氣感在肩頸處重新匯合,銅人肩部再次抬起,機關轉動的聲音比之前更流暢。“這便是‘分氣繞滯’之法。”
孫行空撫掌大笑,“當年我為你師娘施針時,她肩頸淤塞如頑石,我用的就是這招。
醫者的手要巧,心更要活。”衛星璇端來新熬的湯藥,目光落在蕭墨泛白的唇上:“師兄耗氣太多了,先歇歇吧。”